學達書庫 > 萊斯利·沃勒 > 黑手黨之戰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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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在腦海中描繪了一下他的叔叔。他在格林威治村的多米尼克大街上有一個小小的「避風港」:聖真納羅社交俱樂部。這兒,齊奧·伊塔洛沒有豪華轎車,這兒也沒有警笛聲。只有三名保鏢和一輛很舊的老式布維克牌轎車,在前面幾碼處,一輛護衛車為他們開道。他是一個老牌的黑手黨頭目,沒有報道他的頭版頭條新聞,也沒有奢侈的隨從人員。但只要看一眼那雙黑色的眼睛,你就能明白,他是一個生活非常嚴肅的人。只有這樣的人才能讓他瞭解肇事逃跑事件的內幕,也只有他才能對那種血淋淋的場面有所預測。 要想獲得這位權威人物對事態的分析,查理知道自己還得吞咽齊奧·伊塔洛賜給他的浸著血的「本斯」,反正他已經咽了二十年。他得繼續為他掠奪世界,為他積累財富。這樣的生活不是挺悠閒的嗎?他還能享受家族的特權,呵,多好的前途! 查理的頭頂上,一架萊恩克斯小型直升機環繞著裡奇蘭大廈輕捷地來回飛掠著。查理能看見飛機裡的兩個人。一定是雇來的幫手。擔當警戒的工作應該讓有血緣關係的親戚來做,但所有的親戚都去婚禮招待會上作客了。 換完衣服後,查理在鏡子裡看了看自己。他還不到五十,看上去就像三十來歲的人,仍然是一頭濃發,個子細長。他不需要帶眼鏡,所以討厭別人叫他的諢名「教授」。他長著一雙藍色的眼睛,一頭金髮,這副標準的盎格魯-薩克森長相與他的教名卡爾羅·安東尼奧·裡奇從來也不般配。 然而,一千年前,諾曼人去征服英國時,一路燒殺搶掠,姦淫婦女,在西西里和卡拉布裡亞留下了許多藍眼睛的混血小孩。查理的兩個女兒也是這副相貌。理查茲這個姓是他在哈佛念書時自己取的,毫無疑問,這與他那「諾曼人」的相貌也更相配。欺騙,不是嗎?可是,裡奇蘭控股公司本身也是欺騙。 「欺騙不是罪惡。」當查理的侄子凱裡啟動裡奇蘭管理人員培訓計劃時,查理曾向他解釋過這句話的含義。「每個投資人都應該讓自己瞭解這一點。這是第一法則。見鬼,也是唯一法則。」 「查理大叔,」凱裡打斷了他的話,「這不只是一條法則。它是資本主義的信仰。」 可是,見鬼,欺騙是罪惡。佳尼特說得對:如果你使裡奇家族的非法資金流動起來,哪個傻瓜不能締造一個強大的帝國? 查理設想過與家族分道揚鑣的情景。到那時候,他將證明他真正與齊奧的資金分割開來是多麼的明智。他可以將大量的資金投入佳尼特所從事的環保工作中。他第一次不再索取;而過去,他卻總是從別人那裡索取。他將第一次為這個世界作點兒貢獻。 去貢獻他為自己人所竊取的財富?家族上下都會認為這不可思議。他們看來是「可思議」的東西才真正十分可笑。查理的妻子是個交際花,一直讓他戴綠帽子。當他和她分居時,家族認為一起殘暴的西西里式的謀殺是可以理解的,而好聚好散的分手卻是不可思議的。 萊恩克斯直升機在一股暖流中上下擺動著,它再次引起了查理的注意。它揮舞著短劍一樣的螺旋槳,像一隻蜂鳥在曼哈頓上空的上升氣流中上下跳躍、顛簸。這對婚禮是巨大的噪音騷擾。 查理上身是灰色的高領晨服,下身是條紋西褲,這一身很令人矚目。他闊步走過擺滿冷餐的長桌和四個酒櫃,來到了一間寬敞的房間裡。一會兒客人們就要到了,但在這兒他們看不到他。 這裡很涼快。查理在陰暗中慢慢地看到了計算機終端設備和信息儲存櫃。他打開雙向接受器,「大廈呼叫萊恩克斯直升機,取消直升機巡邏。你們聽到沒有?」 透過三層玻璃窗,查理看到直升機側身向西飛去。「是,先生。取消飛行巡邏。」 查理關掉接受器,突然聽到身後的關門聲。他迅速轉過身去,看到了伊塔洛叔叔那深橄欖綠色的眼睛。伊塔洛是他父親的兄弟,裡奇家原來有四個兒子,他是唯一沒有成家的,因為他已經僭取了家族的領導權。 伊塔洛比他的侄子矮一頭,狹長的臉上嵌著一對深眼窩,他剃著光頭,活像一個具有特殊審美品味的中世紀修道院院長,讓人感到深不可測。一身晨服和白色的領帶並沒有驅除伊塔洛身上的古風。 「取消直升機巡邏?你的腦袋需要好好洗洗。」 查理差點兒發作,就差說出過激的話來。這個多管閒事的老——!「它看上去隨時都像要墜毀。」 老頭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似乎斷言耶穌的肉體會變成葡萄酒和餅①,「我不希望這樣。」 ①這是天主教的神學理論——聖餐變體論,認為葡萄酒和餅在彌撒中經神父祝聖後會變成耶穌的身體和血。 「新娘也不願這樣。」查理盯他看了看,覺得開個小玩笑會使氣氛輕鬆一下。「現在我看清楚你了,好像在主持西班牙宗教法庭。飛機墜毀要處以什麼酷刑?」 伊塔洛的笑聲像是玻璃打碎了。「處以火刑。」他也開了一個玩笑。透過三層玻璃窗,可以看到新澤西崎嶇的山峰上空烏雲開始聚積。「瞧這景色,查理。多麼壯觀!」 他身上總有一種令人畏懼的震撼力,哪怕沒有昨晚的爭吵。他們一身世紀之交時期的裝束,默默地在處理信息的計算機發出的細微聲響中站著。現在曼哈頓是中午,而倫敦和巴塞爾是傍晚,悉尼為早晨,在新加坡和香港還在星期五①。全球各個地區分佈著200多個裡奇蘭證券公司的辦事處,它們隨時會諮詢這兒的總數據庫。 ①新加坡和香港此時該是星期日淩晨,而悉尼是星期日上午。此處疑為作者筆誤。 雙向接受器的指示燈在閃爍,查理手持話筒:「這裡是大廈指揮台。」 「我們是樓下警衛,客人們將陸續到達。」查理陪他叔叔走出機房,隨手關上門。 「香檳,」他對酒保說。酒保給他們斟滿兩隻笛形高腳杯。查理舉起酒杯。「齊奧」,他一本正經地說,「一旦您想通了,就會明白我們的未來一定會按照我昨晚對您所說的那樣去發展。您也許不願意這樣。但您很明智,會改變看法。」 伊塔洛眨了眨那雙黑色的眼睛。他舉起酒杯,「乾杯!」 恐懼似乎已經消失。查理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空氣是甘甜的。這位諾曼十字軍戰士正在通向聖土的途中,他已經乞求過他僧侶模樣的叔叔的保佑,儘管他喜歡將自己的異己分子送上火刑架。齊奧還未對他承諾過那種保佑,但也沒有因出於報復而降罪於他。 也許齊奧也有他的煩惱和恐懼。一個人如果總是陪伴著暴力、敲詐和死亡過日子,那麼他就有可能處在四面楚歌的危險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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