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裡奧·普佐 > 愚人之死 | 上頁 下頁


  墨林和科裡又驚又喜,科裡馬上認真地對他說:「佐頓,你現在應該離開賭城了,如果你繼續呆在這裡,他們會把錢又贏回去的。」

  佐頓把話題岔開道:「天色還不算晚嘛!」他覺得兩位朋友把這次贏錢當成一件大事實在很好笑,不過他也感到了高度緊張後的極度疲勞,所以說:「我先到房間去睡一會兒,半夜的時候我們再碰頭,我請你們吃頓豐盛的夜宵,好不好?」

  櫃檯裡的工作人員數完籌碼後對佐頓說:「先生,您是要現金呢,還是要支票?或者儲存在我們這裡,讓我們代您保管好?」

  墨林建議道:「要張支票吧。」

  科裡貪心地皺了皺眉頭,不過隨即注意到佐頓那秘密的內袋還鼓鼓囊囊地塞滿了籌碼,於是也微笑著說:「支票更安全些。」

  在等候簽支票時,科裡和墨林站在佐頓的兩旁,就好像兩尊保護神,而佐頓則把目光轉向了燈火輝煌的賭檔。工作人員回來了,手裡拿著一張鋸齒狀的黃顏色支票,把它交給了佐頓。

  接過支票後,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急速轉身離開了櫃檯,墨林和科裡一人一邊地把佐頓護送到他的房問。一路上,三個人外套上面的紅藍色和賭檔的燈光交相輝映,好不威風凜凜。

  佐頓的房間裝飾得十分豪華:厚厚的紅地毯,金色的窗簾,巨大的床上鋪著銀色的被褥,這裡面所有的佈局和濃烈的色彩都是專門為賭徒設計的。佐頓洗了個熱水澡,看了一會兒書,仍然與以往一樣無法入睡。賭城那霓虹燈的彩虹透過窗戶在牆上熠熠生輝。他把窗簾拉緊,但在他的腦海裡依然隱隱約約響著賭場的聲浪,就好像遙遠的海灘上傳來的波濤一樣一陣陣衝擊著他。他關掉房間裡所有的燈,躺在床上,閉上雙眼,讓自己完全處於催眠的狀態,然而他的大腦偏要和他作對,頑固地拒絕休息,還要用這幾個星期以來他已經熟悉了的恐懼和焦慮把他緊緊籠罩,似乎在時刻警告他千萬別睡著,否則就會死去。他困極了,倦極了,可是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種可怕的心理,硬是沒辦法入睡。

  他想到了安眠藥,月初曾借助它而睡著過,只可惜那隨之而來的噩夢充斥了整個睡眠過程,以至於他醒來後更沮喪更消沉更疲倦,他打消了入睡念頭,乾脆任其自然。

  躺了一會兒,佐頓打開燈,起床穿好衣服,把所有口袋裡的錢都掏空,還把贏家外套上的內外口袋的拉鍊全扯開,讓裡面那些黑的、綠的、紅的等等顏色的籌碼都抖了出來,然後將這些東西一塊兒堆在絲質的床罩上,只見百元鈔票疊成一垛,各色不同價值的籌碼組成了奇妙的螺旋形和棋盤形。為了消磨時間,他開始數錢,把籌碼分門別類,大概花了一個小時才幹完這件事。

  他現在才知道自己共有5000美元現鈔,8000美元的百元黑籌碼,6000美元的25元綠籌碼以及將近1000美元的五元紅籌碼。望著這堆花花綠綠的財產,他莫名驚詫,接著又把桑那都大酒店開的那張鋸齒形支票翻出來,仔細地看著上面的紅黑色字體和綠色數目——一共是五萬美元,支票上面有三個不同的簽名,其中一個特別大的最引人注目,字體清晰,一目了然:埃爾弗列德·郭魯尼伏特。

  他始終莫名其妙這是怎麼一回事,只記得白天他去兌換過幾次現款,卻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居然贏了這麼多!他一屁股坐到床上,便那些剛才精心堆砌起來的籌碼又立刻散亂無章。

  他為自己能有足夠的錢留在維加斯而感到興奮,最開心的是再也不必考慮到洛杉磯或者其他什麼地方去開始新的工作新的職業新的生活和組織新的家庭了,他又重新把錢和籌碼數了一遍,加上支票,他總共擁有71000美元,看來可以永遠地賭下去。

  他關掉了床頭燈,使自己躺在黑暗中,躺在金錢中,試圖依靠身體摩挲錢財而產生的快感來驅逐恐懼的心理,冀求得以入睡,然而他一閉上眼睛就又聽見自己的心臟由於恐慌而跳得越來越快,最後還是不得不再次打開燈,爬下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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