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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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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長嘲諷地說:「你願意要一封我的署名信件,上面說我愛這位我正盡力追捕的土匪嗎?」 唐的最大的能力在於他從不理會侮辱性的語調和無禮的舉動,儘管他會將此銘記在心。他十分簡單地作了回答,他的臉上表現出令人不可捉摸的神情。「不,」他說道,「只要給我一份軍隊參謀部準備向吉裡亞諾發動進攻的計劃,另外一份你的增派1000名武裝警察到西西裡島的命令。我將把它們交給吉裡亞諾並向他允諾你將不履行這些命令,條件是他幫助我們說服西西里的選民們。以後這件事也不會連累到你——你完全可以聲稱文件被盜。還有,我將答應吉裡亞諾,如果天主教民主黨贏得下次的選舉,他將得到赦免。」 「啊,那不行,」特雷紮部長說,「赦免不在我的權力範圍之內。」 「允諾並沒有超出你的權力,」唐·克羅斯說,「以後這件事如果能做,那非常好。如果你認為這事不可能,我將告訴他這個壞消息。」 部長領悟了其中的奧妙。他明白了,正如唐·克羅斯打算讓他明白的那樣,最終唐·克羅斯必須除掉吉裡亞諾,在西西里他們兩人不可能共存。唐·克羅斯對此將承擔一切責任,部長在解決這一問題時,無須為自己擔心。允諾完全可以做得到。他只需交給唐·克羅斯兩個軍事計劃的副本。 部長默默地思索著他的決定。唐·克羅斯低下他那巨大的腦袋,溫和地說:「如果赦免有點可能,我將出面力爭。」 部長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思考著可能出現的一切複雜情況。唐·克羅斯沒有隨著他的走動而移動他的頭或身體。部長說:「以我的名義允諾對他的赦免,但是,你必須清楚目前是困難的,可能會成為特大醜聞。新聞界如果知道我們兩人的會面,他們會活剝我的皮,我將不得不隱退回我在西西里的農場去掏大糞,剪羊毛。目前你是否真正需要那些計劃和我的命令的副本?」 「沒有它們什麼事也做不成。」唐·克羅斯說。他的男高音的聲調如同偉大的歌唱家的聲調那樣具有效果,那樣富有感染力。「吉裡亞諾需要一些說明我們兩人是朋友的證據,和從我們這兒得到他為我們服務的一些預先報酬。我給他出示軍事計劃並允諾那些計劃將不再得以履行。他將像過去一樣自由地運籌,無須與軍隊和額外的警察作戰。我擁有你的軍事計劃才能證實我與你的聯繫,當計劃不能奏效時,這將會證明我對羅馬的影響。」 特雷紮部長為唐·克羅斯又倒了一杯咖啡。「我同意,」他說,「我相信我們之間的友誼。慎重行事是關鍵。不過,我擔心你的安全。當吉裡亞諾執行了他的任務卻沒有得到赦免時,他肯定會找你算帳。」 唐點了點頭,但沒有說話。他呷了一口咖啡。部長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然後說:「你們兩人不能在這樣一個小島上共同存在。」 唐微微一笑。「我將給他留有餘地,」他說道,「還有充分的時問。」 「好,好,」特雷紮部長說,「記住這點。在下次的選舉中,如果我能向我的黨保證西西里的選票,如果我能為政府榮耀地解決吉裡亞諾的問題,那就難以預料我在意大利的統治地位會上升多高。但是,不管有多高,我決不會忘了你,我將永遠聽你的。」 唐·克羅斯在椅子上移動了一下龐大的身軀,暗暗思索,使這個西西里的橄欖王成為意大利的總理是否真正值得。不過,他的愚蠢會對「聯友幫」非常有利,如果他變得背信棄義,他也是一個容易被搞垮的人。唐·克羅斯以一種他慣用的真誠的語氣說;「我感謝你的友情,將盡我的一切力量支持你的好運。我們取得了一致。明天下午我將動身去巴勒莫,如果你把計劃和其它文件在早晨送到我的旅館,我將感謝不盡。至於吉裡亞諾,如果你能在他完成任務之後設法赦免他,我將安排讓他在意大利銷聲匿跡。或許去美國,或者去任何不能使你在今後有任何麻煩的地方。」 就這樣兩人分了手。特雷紮這位西西里人,他決意維持社會,而後·克羅斯,他視羅馬的機構和法律為降在人間奴役他的惡魔。因為唐·克羅斯相信自由,一種僅屬他個人的自由,一種不歸就於其它任何勢力的自由,這種自由只有通過從西西里同胞所獲得的對他的尊敬來贏得。唐·克羅斯想,實在是不幸,命運使他與圖裡·吉裡亞諾對立,這卻是一個完全符合他的心意,而不像部長這樣虛偽的惡棍式的人。 回到巴勒莫,唐·克羅斯便召喚了赫克托·阿道尼斯。他告訴了他關於會見特雷紮部長以及他們所達成的協議,然後給他看了政府制定的反對吉裡亞諾的計劃的副本。這位小個子深感憂慮,這也正是唐所期待的。 「部長已經答應我,這些計劃將不會得到他的許可,決不會得到實施,」唐·克羅斯說,「但是,你的教子必須使用他所有的能力去影響下次的選舉。他必須堅定,不能過分地為窮人擔憂。他應該關心他自己的切身利益。他應該明白,與羅馬和司法部長的聯台是一次機會。特雷紮指揮所有的武裝警察,所有的警察和所有的法官。有一天他會成為意大利的總理。這件事如果發生了,圖裡·吉裡亞諾就能夠回到他家人的懷抱,或許他自己還能在政壇上發跡。西西里的窮人愛戴他,但是目前他必須寬恕和忘卻。我指望你去影響他。」 赫克托·阿道尼斯說:「他如何能相信羅馬的允諾?圖裡一直在為窮人鬥爭。他不會做任何違背他們利益的事。」 唐·克羅斯尖銳地說:「他肯定不是共產主義分子。為我安排一次與吉裡亞諾的會面。我將說服他。我們是西西里勢力最大的人。為什麼我們不能一起合作?過去他拒絕,但是情況變了。目前,這件事將拯救他,也將拯救我們。共產主義分子們將會一視同仁地擊垮我們。一個共產主義的國家不能容忍像吉裡亞諾這樣一個英雄或像我這樣的傢伙。我將在他願意的任何地方與他會面。請告訴他,我確保羅馬的允諾。天主教民主黨如能贏得下次選舉,我將為他的赦免負責。我以我的生命和名譽擔保。」 赫克托·阿道厄斯明白了。如果特雷紮部長違背諾言,唐·克羅斯將冒著吉裡亞諾把仇恨轉向他的危險。 「我可以帶著這些計劃給吉裡亞諾看嗎?」他問道。 唐·克羅斯考慮了一會兒。他知道他再也不能搞回這些計劃,把它們移交之後,他將給了吉裡亞諾一件未來的強有力的武器。他對著赫克托·阿道尼斯微笑著,「我親愛的教授,」他說,「你可以帶著它們。」 圖裡·吉裡亞諾在等待赫克托·阿道尼斯時,思索他的行動過程應該是什麼。他懂得選舉和左翼黨派的勝利將會招致唐·克羅斯向他求助。 近四年來,吉裡亞諾在西西里向他那塊地方的窮人發放了數億里拉的錢和食品,但是只有掌握了某種權力,他才能真正地幫助他們。 阿道尼斯帶給他讀的有關經濟和政治的書籍困擾著他。歷史的進程說明,除了在美國,左翼黨派是一切國家窮人的唯一希望。他仍然不能和他們站在一起。他憎恨他們反對宗教的宣傳以及他們對西西里人古老的家族關係的蔑視。而且他知道,社會黨政府將會比天主教民主黨政府下更大的氣力把他從山裡趕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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