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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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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起舉杯共飲,邁克爾心中暗暗思忖,唐是要他留下來呢還是要拋棄吉裡亞諾呢?斯蒂芬·安東裡尼說:「別忘了,我們已答應吉裡亞諾的父母,邁克爾要去蒙特萊普去看他們的。」 「盡一切可能,」唐·克羅斯溫和地說,「我們必須給他父母以希望。」 本傑米諾神父以一種過於謙卑的語氣強調說:「說不定他們瞭解有關那本證據的情況。」 唐·克羅斯歎息道:「是啊,吉裡亞諾的那本證據,他認為它能挽救他的性命,或者至少讓他不至於不明不白地死去。」他轉向邁克爾說:「記住,羅馬害怕那本證據,但我不怕。告訴他父母,寫在紙上的東西會影響歷史,但不會改變生活。生活是一段不同的歷史。」 從巴勒莫到蒙特萊普開車只有不到一小時的路程。在那一個小時之中,邁克爾和安東裡尼從城市的文明跨進了西西里鄉村的原始文化。斯蒂芬·安東裡尼駕駛著那輛小巧的菲亞特車,在午後的陽光中,他那刮得乾乾淨淨的兩腮和下巴泛著光,映襯出無數粒暗紅色鬚根。他開得很慢很小心,像那些上了年紀才學開車的人一樣。菲亞特急促地喘息著,盤旋而上,在莽莽山脈之中爬行。 他們在5個地點被武裝警察的路障攔下來,每個守衛排至少有12人,配備一輛帶有機關槍的裝甲車。安東裡尼帶的證件使他們順利地過了各道關卡。 邁克爾感到很奇怪,距大城市巴勒莫這麼近的鄉村會是如此的原始荒蠻。他們從不少村莊旁經過,只見座座石屋歪歪斜斜地就著坡勢壘在陡坡上。這些陡坡被精心隔成一條條窄窄的田塊,整齊地種著一行行細長的綠色植物。一座座小山包上遍佈著碩大的白色圓石,在苔蘚覆蓋,竹叢遮蔽下半掩半現,遠遠望去,活像是未經雕鑿的巨大的墓群。 沿途每隔不遠就有一座神龕,木匣子掛著鎖,裡面供著聖母瑪利亞或其他某個受尊崇的神的塑像。在一座神龕前,邁克爾看到一位婦人跪在地上祈禱,丈夫坐在他們的騾車上大喝其酒。騾頭低垂著,活像是一位殉道者的頭顱。 斯蒂芬·安東裡尼伸過手去,愛撫地摸摸邁克爾的肩。他說:「賢侄,見到你對我的心臟很有好處。你知道吉裡亞諾和我們有關係嗎?」 邁克爾敢肯定他在說謊,那張紅臉上露出的狡猾的微笑意味深長。「不,」他說,「我只知道他父母在美國給爸爸做過事。」 「我也做過,」安東裡尼說,「我們在長島幫著建你父親的房子。老吉裡亞諾是位出色的瓦工,雖然你父親讓他參與做橄欖油的生意,他還是堅持幹老本行。他像個黑奴一樣苦幹了18年,節省起來卻像個猶太人。以後他返回西西里過著英國人式的生活。然而戰爭和墨索里尼使得他們的錢變得一文不值,現在他只擁有自己的房屋和一小片土地可供耕種。他詛咒離開美國的那一天。他們覺得他們的小男孩長大會成為一名王子,可他現在卻是一名匪徒。」 菲亞特卷起的團團塵煙沿途彌漫;路旁生長的竹子和結著梨形果實的霸王樹一派陰森的景象,一串串果實裡好似要伸出人手來一般。山谷中,他們可以看到一片片橄欖林和一塊塊葡萄園。突然間,安東裡尼說:「圖裡的母親是在美國懷上他的。」 他見邁克爾眼中露出了詢問的神色。「是的,圖裡的母親是在美國懷孕,在西西里生下他的。要是等幾個月的話圖裡就是美國公民了。」他停了停,「圖裡總是說起這事。你真的覺得你能幫他逃走嗎?」 「不知道,」邁克爾說,「與督察和唐·克羅斯一起用過午餐之後,我都糊塗了。他們真要我幫忙嗎?我父親講唐·克羅斯經手這件事。他可從未提到督察。」 安東裡尼往後梳理著他那稀疏的頭髮。他的腳無意識地踩了踩油門,菲亞特猛地向前一躥。「吉裡亞諾和唐·克羅斯現在是仇敵了,」他說,「但我們已背著唐·克羅斯制訂了計劃。圖裡和他父母相信你,他們知道你父親從未失信于朋友過。」 邁克爾說:「那麼你站在哪一邊呢?」 安東裡尼一聲歎息。「我為吉裡亞諾而戰,」他說,「在過去的五年裡我們一直志同道合,而且五年之前他還饒恕了我的生命。可我在西西里生活,所以不能當面反對唐·克羅斯。我在他倆之間走鋼絲,可我絕不會出賣吉裡亞諾。」 邁克爾想,這傢伙到底在說什麼?為什麼他從任何人那兒都得不到明確的答案呢?因為這是西西里,他想。西西里人懼怕講真話。獨裁者們和宗教法庭的審訊官們已經為說真話而折磨他們數千年了。羅馬的法治政府要求說真話。懺悔室的神父也要求人們講真話,否則要永世受地獄之苦。然而真言是力量的源泉,控制的杠杆,為什麼要把它送給別人呢? 邁克爾想,他不得不自找出路,或者放棄使命趕快回家。他在這兒處境很危險,很顯然,吉裡亞諾與唐·克羅斯之間有深仇大恨,而捲入一件西西里深仇的旋渦之中乃是自取滅亡。因為西西里人認為,報仇是唯一的真正的正義,而且總是毫不留情。在這個天主教的島嶼上,家家都供奉著一尊哭泣的耶穌塑像,天主教徒的寬恕被看成是膽小鬼的令人不齒的托詞。 「吉裡亞諾與唐·克羅斯為什麼會成為仇敵呢?」邁克爾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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