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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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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內斯特伸手關掉了香氣。只過了幾分鐘,他的頭腦便清醒了,隨即他走到肯尼思的辦公室,坐了下來。 他心裡又懊喪起來。他仰靠在肯尼思的安樂椅上,望著太陽升到貝弗利希爾斯山上空。他光為製片廠勒索他的錢感到生氣,什麼也無心欣賞。他討厭新的一天來臨,夜裡他可以早早地吃上幾片安眠藥,爭取盡可能多睡些。……他居然會受到這些人的淩辱,令他嗤之以鼻的人。現在,他連書也看不成了,這是從未背棄他的一項樂趣。當然,他也不能寫書了。他那文筆典雅的散文,以前經常受人讚揚,現在卻是華而不實,矯揉造作。他再也不喜歡寫這樣的東西了。 好久以來,他每天早晨醒來都要厭倦這新的一天,累得都不想刮臉淋浴。他還成了窮光蛋。他曾賺過數百萬元,都花在賭博、玩女人和酗酒上了。或者說白送出去了。錢從來沒像現在這麼重要。 前兩個月,他已無法給孩子寄撫養費,也無法給幾個妻子寄贍養費。歐內斯特跟多數男人不一樣,給妻子兒女匯款使他感到高興。他已有5年沒出過一本書了,即使在他自己看來,他的個性已不那麼討人喜歡了。他總是哼哼卿卿地抱怨命苦。在世人看來,他就像是一隻爛牙。這個比喻本身就讓他感到沮喪。這對一個天才的作家是一種什麼恭維之詞呢?他心裡感到一陣懊喪,他已經一籌莫展了。 他忽地跳起來,走進治療室。肯尼思告訴過他該怎麼辦。他拔出了連著兩個插頭的電纜,一個連著氧氣,一個連著氧化亞氮。後來他只插上了一個:氧化亞氮。他坐在牙科治療椅上,伸出手轉動控制器。當時他在想,一定可以設法調到至少10%的氧氣,這樣死亡就不會那樣十拿九穩。他拿起面具,戴在臉上。 純氧化亞氮進入他的體內,他經歷了一陣短暫的狂喜,一切疼痛消失了,迷迷濛濛地感到很適意。氧化亞氮沖刷著他的腦髓。又經歷了最後一陣短暫的狂喜,他的生命便停止了,而在那當兒,他相信是有上帝和天堂的。 莫莉·弗蘭德斯沖著博比·班茨和斯基皮·迪爾大發雷霆,假如伊萊·馬裡昂還活著的話,她會小心一些。 「你們根據歐內斯特的作品拍了一部新的續集。我責令你們不要發行。這原作現在歸歐內斯特的財產繼承人所有。當然,你們可能無視我的責令,照樣發行影片,那我就起訴。我要是勝訴了,那部影片及其所賺的大部分錢就將成為歐內斯特的遺產。我們肯定可以阻止你們根據他作品裡的人物攝製其他續集。好吧,我們可以把這一切以及多年的糾葛留待法庭解決。你們預付500萬元以及每部影片總收入的10%。我要一份國內電視收入的真實的而又經過印證的帳單。」 迪爾大為驚駭,班茨大為惱怒。歐內斯特·韋爾只不過是個作家,分成比例卻要高於大牌明星以外的任何人,真他媽的讓人惱火。 班茨立即打電話召見梅洛·斯圖爾特和洛德斯通製片廠的總顧問。兩人半小時內便來到了會議室。梅洛之所以必須到會,是因為他負責續集的設計包裝,從大牌影星、導演和改編作者那裡獲得一份傭金。在當前的局勢下,可以要求他放棄幾個百分點。 總顧問說:「韋爾先生第一次向製片廠進行威脅的時候,我們就對局勢作了研究。」 莫莉·弗蘭德斯憤然打斷了他。「你把他自殺稱為對製片廠進行威脅?」 「而且還是敲詐,」總顧問平靜地說,「我們已經對這一局勢下的法規做了徹底的研究,儘管局勢十分微妙,我還是向製片廠建議,我們還是可以跟你們打官司,而且可以打贏。具體到這件案子,財產所有權並不歸屬給財產繼承人。」 「你有多大的把握?」莫莉問顧問,「95%的把握?」 「不,」顧問說,「法律中什麼事也沒有這麼大的把握。」 莫莉一聽樂滋滋的。她打贏這場官司就能得到一筆錢,這就可以退休了。她起身要走,說道:「你們都見鬼去吧,跟你們在法庭上見。」 班茨和迪爾都嚇得噤著寒蟬。班茨真巴不得伊萊·馬裡昂仍然活著。 倒是梅洛·斯圖爾特起來攔住了莫莉,親熱地抱住了她,也算是乞求。「嘿,」他說,「我們只是在洽商嘛。請文雅一點。」 他把莫莉領回到椅子上,察覺她眼裡噙著淚水。「我們可以達成交易,我可以放棄幾個百分點。」 莫莉對班茨平靜地說道:「你想冒著失去一切的風險?你的顧問能保證你打贏官司嗎?他當然不能保證。你是個該死的商人,還是一個喪心病狂的賭徒?為了保住2,000萬到4,000萬的臭錢,你倒想冒著損失10億元的風險啊?」 他們做成了交易。歐內斯特得到400萬元的預付款,還要從即將發行的影片的總收入中提成8%。以後再拍續集,他將得到200萬元的預付款,以及調整後總收入的10%。歐內斯特的三位前妻和孩子們要發財了。 莫莉臨別時又講了一句很尖刻的話:「你們要是覺得我厲害的話,那就等著瞧吧,看克羅斯·德利納聽說你們敲他的竹杠會怎麼說。」 莫莉欣喜地回味著她的勝利。她記起幾年前的一天夜裡,她開完晚會把歐內斯特帶回家。她喝得醉醺醺的,感到極其孤獨,而歐內斯特既風趣又機靈,她心想和他過一夜說不定挺有意思。後來,車子開到她家時,她也醒酒了,便把歐內斯特領到她的臥室,絕望地四下張望。歐內斯特是個小個子,顯然有些性膽怯,而且確實其貌不揚。這時候,他都窘得說不出話了。 不過,莫莉是個老實人,不會在這種關頭把他打發走。於是,她又喝得醉醺醺的,兩人上了床。說真的,黑暗中,事情還不是很糟。歐內斯特來得很帶勁,莫莉覺得很滿意,把早飯給他端到了床上。 歐內斯特朝她詭秘地一笑。「謝謝你,」他說,「再次謝謝你。」莫莉認識到,他明白她頭天夜裡的整個心情,他不僅感謝她給他端來了早飯,還感謝她在床事上有恩於他。她總是懊悔自己沒做一個更好的演員,可這又有什麼,她是個律師。現在,她為歐內斯特·韋爾做了一件以愛還愛的事情。 戴維·雷德費洛博士正在羅馬出席一個重要會議,突然接到唐·克萊裡庫齊奧的傳喚。他正在就銀行界的一條新規章,向意大利總理出謀劃策。規章要求嚴禁貪贓舞弊的銀行官員,戴維的建議當然不能被採納。他當即中斷了發言,飛往美國。 戴維·雷德費洛在意大利流亡了25年,真可謂飛黃騰達了,他就是再怎麼想入非非,也夢想不到會發生這麼大變化。起初,唐·克萊裡庫齊奧幫助他在羅馬買了一家小銀行,他經營毒品賺來的、儲存在瑞士銀行的資金,又用來買了些銀行和電視臺。然而,還是唐·克萊裡庫齊奧在意大利的朋友幫助引導他建立了他的帝國,幫助他在一連串的銀行之外,又購買了好多家報紙雜誌和電視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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