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裡奧·普佐 > 末代教父 | 上頁 下頁
二一


  眾人一聽這句西西里的老話,都笑起來了。佩蒂說:「喬治,不要小氣,你不是想要誆騙我和文森特吧。」佩蒂現在主管布朗克斯聚居區,是執法殺手的頭目,他總在兜售這樣的觀點:下面的士卒應該得到更多的報酬。他願意跟手下人分享他的所得。

  「你們這些傢伙貪心不足。」喬治笑盈盈地說,「不過,我將向老爸建議20%。」皮皮心裡有數,這意味著15%或10%。喬治是在故伎重演。

  「我們把錢集中起來共用怎麼樣?」文森特對皮皮說。

  這意思是說,不管從誰那裡追回多少錢,他們三人一起分享。這本是個友好姿態。向要活下去的人追錢,比向要死的人追錢,事情要好辦得多。文森特瞭解皮皮的價值。

  「當然可以,文尼,」皮皮說,「我讚賞這樣做。」

  他看見唐和丹特離開他們老遠,手拉手地在園子邊散步。他聽見喬治說:「丹特和我父親如此融洽,豈不令人驚訝嗎?我父親從未對我那麼親切過。他們兩個一直在竊竊私語。好啊,老的精明強幹,小的步其後塵。」

  皮皮看見那孩子仰起臉望著唐。看樣子,兩人仿佛有一樁可怕的秘密,能讓他們主宰天堂和人間似的。後來皮皮覺得,這一幻覺給他染上了惡毒的目光,引起了他的不幸。

  多年來,皮皮·德利納通過縝密籌劃而贏得了聲名。他不光是個橫衝直撞的打手,而且還是個技藝高強的巧匠。為此,他依靠心理策略,幫助他採取行動完成任務。對於丹尼·富伯塔,他要注意三個問題。首先,他得把錢追回來。第二,他得與文森特和佩蒂謹慎合作(這一點比較容易。文森特和佩蒂都極其精幹。兩天后,他們就捕獲了四個歹徒,逼迫他們作了招供,並為賠償做了安排)。第三,他得殺死丹尼·富伯塔。

  事情倒也不難辦,皮皮可以出其不意地撞見富伯塔,使出花言巧語,非要讓那傢伙去東區一家中國餐館做客。富伯塔知道皮皮是華廈大酒店的收款人,多年來兩人出於無奈打過不少交道,不過皮皮在紐約碰見他時,顯得十分高興,富伯塔無法拒絕。

  皮皮採取很低的調子。等要了菜以後,他才說:「格羅內韋爾特向我敘說了這次騙局。你知道那幾個傢伙是做了信譽擔保的,你要對此負責任。」

  富伯塔發誓說他是無辜的,皮皮咧大嘴巴沖他笑了笑,並且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得了吧,丹尼,」他說,「格羅內韋爾特有攝像帶,你的四個同夥已經作了交代。你倒了大黴了,不過,你要是把錢退回去,我可以保你沒事。也許我還能讓你繼續做拉客生意。」

  為了證實他這話,他拿出歹徒的四張照片。「這是你的夥計們,」他說,「眼下,他們正在原原本本地做交代,把髒水全潑在你身上。他們交代了你們是如何分贓的。因此,你只要退出你那40萬,就沒你的事了。」

  富伯塔說:「我當然瞭解這幾個傢伙,不過他們都頑固得很,不會交代的。」

  「克萊裡庫齊奧家族的人在審問呀!」皮皮說。

  「哦,該死的,」丹尼說,「我不知道大酒店是他們經營的。」

  「現在你知道了,」皮皮說,「他們要是追不回錢來,你可要倒大黴了。」

  「我要退席了。」富伯特說。

  「別,別,」皮皮說,「待著別走,北京烤鴨棒極了。哎,這件事情好解決,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偶爾搞一次欺騙,誰都有這樣的事,對吧?你就把錢退回去吧。」

  「我身無分文。」富伯塔說。

  皮皮第一次露出了幾分惱怒。「你得給點面子,」皮皮說,「退還10萬元,其餘的30萬元就給借據吧。」

  富伯塔嘴裡嚼著一隻煎餃,心裡仔細想了想。「我可以給你們5萬。」他說。

  「那好,很好,」皮皮說,「你可以採取為酒店送客不取報酬的辦法,償還其餘的欠款。公平吧?」

  「我看可以。」富伯塔說。

  「別再擔心了,好好用餐。」皮皮說。他往薄煎餅裡卷了幾片鴨肉,在上面塗了點黑色甜麵醬,然後遞給了富伯塔。「棒極了,丹尼,」他說,「吃吧,吃完後再辦正事。」

  他們最後吃過巧克力冰淇淋,就做出安排,讓皮皮等下班後,去富伯塔旅遊公司提取5萬元。皮皮搶過午餐帳單,付了現金。「丹尼,」他說,「你有沒有注意到中國餐館的巧克力冰淇淋裡放了好多可可呀?味道最好啦。你知道我怎麼想的嗎?美國的頭一家中國餐館搞錯了調料,後來的中國餐館將錯就錯,如法炮製。好棒。好棒的巧克力冰淇淋。」

  不過,丹尼·富伯塔畢竟誆騙了48年,他不可能看不出苗頭。他一離開皮皮,就潛入地下,告知對方說,他出去籌集所欠華廈大酒店的款項了。皮皮並不感到驚訝。富伯塔只是採用了慣常的伎倆。他躲起來了,以便能平平安安地討價還價。這就意味著他沒有錢,因此,也就沒有什麼紅利可言,除非文森特和佩蒂那頭能收到錢。

  皮皮從布朗克斯聚居區叫來幾個人,滿城搜索。同時發出告示,克萊裡庫齊奧家族要緝拿丹尼·富伯塔。一周過去了,皮皮越來越氣惱。他早該知道,他這一索賠,只會引起富伯塔的警覺。富伯塔心裡有數,即使他真有5萬元,這5萬元也不夠。

  又過了一周,皮皮實在按捺不住了,等時機一到,他也顧不得謹慎,就貿然行動起來。

  丹尼·富伯塔來到上西區的一家小餐館。業主是克萊裡庫齊奧家族的走卒,立即掛了個電話。富伯塔剛要走出餐館,皮皮趕到了,而且出乎皮皮的意料,他拔出了手槍。富伯塔是個騙子,缺乏行暴的經驗。因此,他一開槍,子彈打飛了。皮皮朝他身上連擊5槍。

  這一幕有幾個不利因素。其一,有目擊者在場。其二,皮皮還沒來得及跑掉,就來了一輛巡邏車。其三,皮皮本來沒有準備開槍,只想把他騙到一個穩妥的地點。其四,雖然他可以以自衛為自己辯護,但是有幾個目擊者卻說,是皮皮先開的槍。這就歸結到了那句老話:在法律面前,無辜的比有罪的還要危險。另外,皮皮為了準備他同富伯塔的最後一次友好面談,還在他的手槍上安了銷聲器。

  巡邏車的到來本是凶多吉少,皮皮倒能作出無懈可擊的反應,這對事情還是有所裨益的。他沒有試圖一面開槍一面逃跑,而是按準則辦事。克萊裡庫齊奧家族有一條嚴格的規定:決不可向執法官開槍。皮皮沒有開槍。他把槍扔在人行道上,隨即一腳踢開了。他老老實實地束手就擒,矢口否認與躺在數英尺以外的死者有任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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