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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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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老頭子無動於衷,一面聳肩一面評說:「有什麼兩樣?」 不過愷產生了一種感激之情。她知道,邁克爾修整面容,是違背他本人的意願的。他之所以委屈自己,就是因為她向他提出了那樣的要求。她是世界上唯一能夠使他違背自己的本意而行動的人。 在邁克爾從韋加斯要回來的那天下午,羅科·拉朋開著轎車來到林蔭道,要愷上車,送她到飛機場去迎接丈夫。她丈夫每次出差回來,她總是要去迎接的,這主要是因為她沒有他在身邊,住在戒備森嚴的林蔭道,總感到很孤單。 她看到他同湯姆·黑根和亞伯特·奈裡一道下了飛機。愷不喜歡奈裡,因為他那種沉著冷靜的殘忍作風使她想到路加·布拉西。她看到奈裡走在邁克爾後面,又竄到他身旁,還看到他那銳利的目光迅速掃視附近的每個人。邁克爾一行第一個看到愷的就是奈裡。奈裡碰碰邁克爾的肩膀,要他向愷的方向著。 愷跑上去,一頭撲到丈夫懷裡;他很快地把她吻了幾下就把她放開了。他,湯姆·黑根,還有愷上了那輛轎車;亞伯特·奈裡不知哪兒去了。其實,奈裡同另外兩個人上了另外一輛汽車。這輛汽車跟著那輛轎車,一直跟到長灘鎮,只是俏沒看見罷了。 愷壓根兒沒有問邁克爾此去任務完成得怎樣。即使像這類禮貌性問題,雙方也都心照不宣,都認為是尷尬的問題。這倒不是因為他不願意給她一個同樣禮貌性的回答,而是這樣一問,就會使他們想起他們結婚所涉及的範圍絕對不包括那個禁區。愷也根本不再關心這類問題了。但當邁克爾告訴她說,他傍晚得到他父親那兒去向老頭子彙報韋加斯之行,她聽了不由得失望地皺了皺眉。 「對不起,」邁克爾說,「明天晚上咱們到紐約市中心去看一場戲,吃一餐飯,好嗎?」說罷,他在她肚子上輕輕地拍了一下,她懷孕已經快七個月了。「等小孩出世後,你又要給囚禁起來。嗨,真是,與其說你是新英格蘭人,還不如說你是意大利人。兩年之內就生了兩個孩子。 愷酸溜溜地說:「可你哪,與其說是意大利人,還不如說是新英格蘭人。你回家的第一夜就消磨在事務上。」不過,他說這些話時一直都在向他微笑著。「你回來不會很晚吧?」 「不到半夜,」邁克爾說,」甭等我,你累了,你就去睡。」 「我偏要等你,我不睡,」他說。 當天晚上的會議是在考利昂老頭子的那棟房子的藏書室裡舉行的。出席的人有老頭子、邁克爾、湯姆·黑根、卡羅·瑞澤以及克萊門紮和忒希奧這兩個司令。 這次會議上的氣氛一點兒也不像往日開會時那麼融洽。早在考利昂老頭子宣佈半退休,同時宣佈由邁克爾接管家族事務以來,他們之間就一直存在著某種緊張關係。像家族那樣的企業控制權,按慣例,根本不是父子相傳的。在別的家族,像克萊門紮和忒希奧這樣強有力的司令就很可能繼承。不然的話,也會批准分裂出去,建立他們各自的家族系統。 另外,自從考利昂老頭子同五大家族講和以來,考利昂家族的實力每況愈下。就目前而言,巴茨尼家族無疑是紐約地區最強大的家族。這個家族同塔塔格裡亞家族結成了聯盟之後就代替了考利昂家族原來的地位。此外,這個家族還悄悄地逐步削弱考利昂家族的實力,慢慢地擠進了考利昂家族的賭博領域。他們試試考利昂的反應,發現這個家族軟弱無力,於是著手建立他們自己的彩票賭博登記站。 巴茨尼和塔塔格裡亞聽到考利昂老頭子退休了,感到由衷地高興。邁克爾,也許以後可能證明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但至少在十年之內,他的手腕絕不可能同老頭子相提並論。考利昂家族無疑是在走下坡路。 毋庸諱言,考利昂家族遭受了一系列不幸。實踐證明,弗烈特只不過是開旅店的行家和女人手中的玩物而已,所謂女人手中的玩物的特點,雖然難以具體描述,但大致意味著是一個老是偎在媽媽懷裡吃奶的貪饞的嬰兒。簡言之,沒有大丈夫氣概。另外,桑兒之死也是一個災難。桑兒這人是可怕的,是不可辱的。當然,他派他的小弟弟去槍殺那個「土耳其人」和那個警官是犯了個錯誤。雖然從戰術上來說,那樣的行動也是必要的,但從長期戰略觀點來看,那樣的行動卻是一個嚴重錯誤。那個行動的後果,終於迫使老頭子從病床上爬了起來。那個行動使邁克爾喪失了在他父親監護之下的兩年的實際鍛煉。此外,任命一個愛爾蘭人當參謀也是老頭子一生所幹的唯一蠢事。就狡猾而言,沒有哪一個愛爾蘭人能夠同一個西西里人相比。各大家族都持有這種觀點,因而自然而然地更加尊敬巴茨尼一塔塔格裡亞聯盟,而不那麼尊敬考利昂家族了。各家族對邁克爾的看法是:他雖然比較有頭腦,但論膽略卻不及桑兒,而他雖然有頭腦,但卻不如他父親。他不過是一個平平庸庸的繼承人而已,一個不足以大驚小怪的人物。 還有,雖然老頭子由於勇於休戰媾和的政治家風度而受到了普遍讚揚,但他一直沒有為桑兒報仇使他的家族的威信一落千丈。普遍認為,這種政治家風度乃是軟弱無力的表現。 凡此種種,屋子裡在座的人也都知道,說不定還有幾個人甚至信以為真。卡羅·瑞澤很喜歡邁克爾,但是不像怕桑兒那樣怕他。克菜門紮雖然因為邁克爾在對付那個「土耳其人」和那個警官方面的精彩表演而稱讚他,但也不免覺得邁克爾太軟弱,不配當老頭子。克萊門紮早就希望得到允許,建立自己的家族,從考利昂系統中分裂出來,經營他自己的帝國。但是,老頭子表示這種打算是不能允許的,而克萊門紮對老頭子也大尊重了,無意違命。萬一整個局勢變得不能容忍,那當然就另當別論了。 忒希奧對邁克爾比較有好感。他在這個年輕人身上感到了另一種氣質:平時不露鋒芒,隱蔽得很巧妙,生怕把自己的真正實力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緊守老頭子的訓海,那就是,讓朋友們低估你的優點,讓敵人高估你的缺點。 老頭子本人和湯姆·黑根對邁克爾的信任不是沒有根據的幻想。老頭子如果對兒子重振家威的能力不是絕對信任,那也就絕對不會退休。近兩年來,黑根一直是邁克爾的老師。他對邁克爾如此迅速地掌握了錯綜複雜的家族事務感到嘆服。邁克爾真不愧他父親的好兒子。 克萊門紮和忒希奧這兩員大將感到煩惱的是邁克爾把他們率領的兵團的實力削弱了,同時根本不想重建桑兒原來的兵團。目前,考利昂家族實際上僅僅只是兩個作戰師,而人員比原來要少得多。克萊門紮和忒希奧兩個人認為這種局面就是自殺。尤其是巴茨尼。塔塔格裡亞聯盟對他們的疆域虎視眈眈,得寸進尺。因此,眼下他們兩個希望,在老頭子召開的這次不同尋常的會議上,這些錯誤能夠得到糾正。 邁克爾首先發言,向到會的人報告了他的韋加斯之行和莫·格林拒不接受關於買下他的股份的建議。 「但是,我們打算給他提出一個他不能不接受的建議,」邁克爾說,「你們大家已經知道,考利昂家族打算把活動中心移向西部。我們打算在沿河一帶修建四個附設在旅館裡的賭場,但是,這也不能馬上辦到。我們需要時間,把準備工作做好。」接著他直接對克菜門紮說:「彼得,還有忒希奧,我要求你們兩個無疑問地、無保留地再跟隨我一年;滿一年之後,你們兩個都可以從考利昂家族中分裂出去,另立門戶,自任老闆,建立你們自己的家族組織。當然囉,不言而喻,到那時咱們也還得保持友誼。但是,眼下我要求你們服從我領導,不要有任何顧慮。你們認為有些問題要召開會議來加以解決,你們也得稍稍耐心一點。」 忒希奧發言了。「既然莫·格林想要同你爸爸談談,幹嗎不同意哪?老頭子一向善於說服任何人,他那通情達理的辯才,從來都沒有任何人能夠置若罔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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