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裡奧·普佐 > 教父 | 上頁 下頁 |
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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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這種人的名字只消交給克萊門紮就行了,那就是他的任務,教訓教訓他們。」克萊門紮對黑根說:「不成問題。」 忒希奧提出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一旦咱們開始營業,五大家族就會襲擊。他們會打擊我們在哈萊姆地區的賭博莊家以及東邊的賭注登記站。他們甚至也會把我們保護的服裝中心全體人員弄得日子不好過。這場戰爭看來要花很多錢。」 「也許不會,」桑兒說,「他們知道我們是會以牙還牙的。我已經派出和平使者探聽消息去了,也許咱們只消為塔塔格裡亞家那個小子付一筆撫恤金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 黑根說:「目前在這類談判中,人家對咱們的態度很冷淡。在最近幾個月裡,人家損失的錢可多哪。他們為此而責怪咱們,責怪得有道理。我認為他們要求的是,要咱們同意參與麻醉劑生意,同意在政治方面發揮咱們家族的影響。換句話說,就是沒有索洛佐的索洛佐交易。但是,除非他們想用某種形式妨害咱們,不然人家也不會提出這個問題來討論,等咱們變軟了,他們就會認為咱們認真考慮有關麻醉劑買賣的時候到了。」 桑兒斬釘截鐵地說:「不幹毒品交易。老頭子說過不幹,不幹就是不幹,除非老頭子自己改變主意。」 黑根爽爽快快地說:「那咱們就面臨著一個戰術問題,咱們的錢是在明處。賭注登記和彩票賭博都容易受到打擊、但是塔塔格裡亞家族掌握的是等客上門的妓女和接到電話就去的妓女以及碼頭工會,咱們究竟怎樣才能打中他們的要害呢?別的家族也經營賭博,但大都經營的是建築和放債,還有就是控制工會,取得政府合同。他們憑巧取豪奪和別的敲詐方式榨取錢財,所涉及的全是些無辜的民眾。塔塔格裡亞的夜總會大有名了,不便於碰它,硬要去碰的話,會弄得自己臭不可聞。當前,老頭子仍然動彈不得,人家的政治影響同咱們的政治影響旗鼓相當了。這就是咱們目前碰到的真正問題。」 「湯姆,這問題落到我的肩上了,」桑兒說,「我有責任找出答案,一方面繼續談判,另一方面繼續準備採取別的對策。咱們還是回頭經營生意,然後再看看動靜。咱們隨時隨地準備應戰。克萊門紮和忒希奧這兩員大將有的是兵。咱們可以對付五大家族,如果他們硬要這樣幹的話。」 讓那些單幹的黑人莊家撒手不幹,這並沒有什麼困難。警察接到告密就迅速去鎮壓,他們幹這類事格外地起勁。因為在當時,一個黑人要進行這類活動,還不可能給高級警官或政府大員定期塞包袱。其中的原因就是種族偏見和種族猜忌。哈萊姆地區的問題一向被認為是小問題。這個問題的解決也是預料之中的。 五大家族向考利昂家族開刀了。服裝工會裡兩個強有力的官員被幹掉了。這兩個官員都是考利昂家族的成員。考利昂家族的放債者,就象考利昂家族的賭注登記莊家一樣,都被禁止進入海岸碼頭。碼頭搬運工會各地方分會紛紛倒向五大家族。考利昂派的賭注登記莊家都受到了威脅,勸他們改變效忠對象、。哈萊姆地區最大的彩票賭博莊家,是考利昂的考朋友和老盟友,被殘酷地謀殺了。再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了,桑兒告訴他的兵團司令說,要馬上總動員。 在市內確定了兩幢公寓大樓作為兵營,裡面鋪滿了床墊,還有個保存食品的冷藏室。此外,槍支彈藥也都準備好了。克萊門紮的兵占一幢樓,忒希奧的兵占另一幢樓。所有的考利昂家族和賭注登記莊家,都配備了保鏢隊。不過,哈萊姆地區的彩票賭博莊家,也都紛紛倒向敵人,這在當前情況下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這一切,都使考利昂家族丟掉了很多很多的錢,而進來的錢卻很少很少。又過了幾個月,別的方面的失算也看得清楚了,其中最重要的是考利昂家族陷於強敵包圍之中。 這也是有原因的,因為老頭子仍然很虛弱,不能參加活動,所以原來傾向於考利昂家族的政治勢力如今大都中立起來了。還有,十年來的和平生活,嚴重地腐蝕了克萊門紮和忒希奧這兩個兵團司令的戰鬥意志。克萊門紮雖然仍然是一個稱職的劊子手和行政官員,但卻不再具有率領軍隊的精力和青春活力了。忒希奧呢,因為上了年紀,也變得溫和了,心腸不夠硬了。湯姆·黑根,雖然有才幹,但在戰時當參謀卻不怎麼合適,他的主要弱點就是他不是西西里人。 桑兒·考利昂意識到了本家族戰時領導陣容的弱點,但也拿不出任何補救辦法,原因是他還沒有當上老頭子。只有當上了老頭子,才有資格撤換司令和參謀。如果撤換就會使局勢更加複雜化,也很可能發生叛變。起初,桑兒只想固守陣地,等到老頭子恢復健康、可以挑起戰爭重任的時候再另作打算。但是,彩票賭博莊家背叛了,賭注登記莊家受到了暴力威脅,考利昂家族的地位越來越虛弱。他決定馬上反擊。 他決定直接打擊敵人的心臟。他擬定了一個大規模的軍事行動計劃,要把五大家族的頭頭統統幹掉。為達此目的,他建立了一套監視這些人物行蹤的嚴密組織體系。但一周之後,敵方的首領突然潛入地下,在公開場合再也不露面了。 五大家族和考利昂帝國雙方處於相持狀態。 亞美利哥·勃納瑟拉住的地方離他的殯儀館只隔幾個街區。因此他經常回家吃飯、吃過晚飯,又回到殯儀館,同送葬者一起向躺在他那昏暗的停屍房裡的死者告別。 他一向憎恨那些拿他的職業所開的玩笑和那些拿他給死人整形的技術的細節所開的玩笑。他自己的朋友,家人或鄰居,當然沒有一個人會開這種玩笑。千百年來,只要憑賣力氣、流汗水換飯吃,任何職業都是值得尊敬的。 現在,勃納瑟拉同他老婆正在他們那佈置得很樸實的家裡吃晚飯,餐具櫃上放著幾尊童貞瑪麗亞的鍍金塑像。還有紅玻璃筒罩著的幾根閃閃爍爍的蠟燭。勃納瑟拉點著了一支駱駝牌香煙,還飲了一杯使人輕鬆的美國威士忌。他老婆把熱氣騰騰的湯端到餐桌上來。現在家裡就他們老兩口子,他把女兒送到波士頓姨媽家去了,為了使她忘卻在那兩個流氓手中遭到的駭人聽聞的暴行和創傷。那兩個流氓早受到了懲罰。 老兩口在喝湯的時候,老婆問丈夫:「你今天晚上還要去上班嗎?」 亞美利哥·勃納瑟拉點了點頭。老婆尊重他的工作,但卻不理解他的工作。他的職業的技術其實是最不足掛齒的,這一點她是不理解的。像大多數人一樣,她也認為他賺錢憑的就是他能夠使死者在棺材裡看上去像活人一樣。說實在的,他在這方面的技術的確是名不虛傳的。但是他職業中更重要的,甚至更必要的一面,乃是他守靈時全神貫注的表情。當死者的家屬夜間在死者的棺材旁邊接待他們的親戚朋友時,他們很需要亞美利哥·勃納瑟拉陪著他們。原因就是他能很認真地陪伴死人。 他的面容一直很莊重、很堅強、很能安慰人。他的聲音很平穩,很低沉。他的情緒控制著整個追悼會的氣氛。他能夠把過分的悲傷情緒緩和下來。當父母沒有心思教訓小孩子的時候,他能夠把不守規矩的小孩子加以約束。他弔唁時絕不悲哀過度,但是也絕不表現得吊兒郎當。一旦一個家庭使用過亞美利哥·勃納瑟拉的殯儀館,下次他們家死了人,一定還要來找他。而他呢,絕不會丟下那個在人間過最後一夜的「顧客」不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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