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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莫斯卡感到自己的臉發燒。他這才意識到當時沒有賭博聲,檯子周圍的人都在聽他們的對話。他感到一陣不安。這種不安過去常有,這使他想起了在軍隊裡的最初幾個月。他聳了聳肩,說:「我以為他不知道,所以就跟他說了。」

  副官站了起來,「你可能認為,因為你是個文職人員,你就可以不會因為這類事而受到懲罰。你非常清楚地表明上校想利用自己的職權騙你十元錢。那麼,請你記住一件事:我們可以立刻把你送回美國,如果我們確實想這樣做的話。然而我知道你有種種理由不希望發生這種事。所以說,你應好自為之。如果上校什麼事情不清楚的話,他的隨從官員會告訴他。你在這間屋子裡,對這位指揮官和每一位軍官都失禮了。不要再讓類似的事情發生。」

  莫斯卡不自覺地搭拉著腦袋。又氣又惱。他能看到埃迪·卡辛正望著他,埃迪臉上流露出一絲微笑;莫斯卡正氣待糊裡糊塗,聽到副官輕蔑地說:「要是我隨心所欲的話,我就不會讓你們這些文職人員來俱樂部。你們不懂得軍隊意味著什麼。」

  莫斯卡不加思考地抬起了頭。他非常清楚地看到副官的臉,那雙誠懇的眼睛,那副和藹可親的面孔現在變得嚴厲可怕了。

  「上尉,你得過幾枚星形戰鬥勳章?」莫斯卡問道。「你登過幾次陸?」副官再次坐到凳子上,呷著他的酒。莫斯卡差一點舉起手臂,這時副官說話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想,這裡的軍官中有些是比你參加過的還要大的戰役中的英雄,他們都沒有做你所做出的事,或者說沒有採取你那種態度。」副官的聲音由於不可妥協的道理而沉著,冷漠無情。

  莫斯卡不再生氣,他適應了對方的冷漠,好象因為他們相互之間在年齡和身高上都相仿而模仿起副官來了,做出了忍讓。「是的」,他說,「我對上校那樣說,我錯了。我賠禮道歉。但,難道你就不能原諒我那次胡說八道嗎?」

  副官微微一笑,任何對人身的侮辱都不會觸怒他,他就象牧師一樣,總是為自己的信仰而蒙受折磨。「只要你遇到其他事能懂得該怎麼做就行了。」他說。

  莫斯卡說:「是的,我懂。」儘管他什麼事情都可能做出,但這席話卻是一次屈服,於是當他回到骰子台時,他感到自己的臉由於羞愧而發燒。他看見埃迪·卡辛強忍住又一次的微笑,向他使眼色讓他打起精神。正在擲骰子的那位軍官——一個隨隨便便的大個子南方人侵吞吞地說:「你剛才沒有再一次贏十元錢。真是件好事;我們只好把你去掉,斃了你。」這聲音大得足以讓副官聽見。檯子周圍的軍官都大笑起來,但莫斯卡沒有笑。他能聽見身後那位副官正在和他的朋友們輕鬆而愉快地談著,不時地發出笑聲,喝著酒,好象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似的。

  10

  莫斯卡和米德爾頓把工作放在一旁悄悄地偷聽,從埃迪辦公室微開的門縫裡傳來一個年輕姑娘的聲音。「埃迪,我只想耽誤你一小會兒。這事很重要。」姑娘的聲音微微顫抖。

  「是嗎,說下去。」埃迪語氣冷酷,帶有一種象辦公似的禮貌。

  姑娘猶豫著說道:「我知道你跟我說過不能來你的辦公室,可你一直不去找我。」

  戈登和莫斯卡相視而笑。戈登搖了搖頭。他們接著往下聽。

  姑娘又說:「我需要一條香煙。」

  一陣沉默過後,埃迪冷嘲熱諷地問;「什麼牌子的?」姑娘沒能聽出他暗示拒絕的弦外之音。

  「哎,那有什麼關係,」她說,「我要煙是送給大夫的。這是他開的價。」

  埃迪以一種不念舊情的禮貌問:「你病了?」

  姑娘風騷地大笑起來。「咳,埃迪,你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懷孕了。有一條香煙醫生就給做流產。」後來伯埃迪會擔心她的身體而不同意,就以勸慰的口氣說:「不會出向題的。」

  莫斯卡和戈登相互點頭,會心地微笑。他們笑的不是那姑娘,而是埃迪。這種曖昧關係竟要以一條香煙為代價。埃迪下面的話使他們笑不出來了。

  「埃迪的話更無情,但仍彬彬有劄,暗存一種幸災樂禍、可怕的敵意:「找你的德國男朋友幫忙吧!你不用想從我這裡拿到煙。要是再到我的辦公室來、你就別想在這個空軍基地裡再幹下去!回去上你的班。」

  姑娘哭了起來。最後低聲地爭辯道:「我沒有男朋友。是你的孩子。埃迪,已經三個月了。」

  「夠啦!」埃迪·卡辛叫道。

  他的鄙視態度惹火了那位姑娘。她鼓起勇氣說:「整整一個月你都沒去找我。誰知道你還會不會再去。那個男人只和我跳了幾次舞。我敢發誓,你明明知道你於的事。一條煙對你算得了什麼?」

  戈登和莫斯卡聽到埃迪拿起話筒要接線員轉基地憲兵隊長。姑娘驚恐地哀求起來:「求求你,卡辛先生,饒了我吧。」然後他們聽到辦公室的門開了繼而又砰的一聲關上和埃迪對接線員講了聲「不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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