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裡奧·普佐 > 第四個K | 上頁 下頁
六二


  「對,他不傻,」戴西氣洶洶地說,「誰也不傻,但到他們感到絕望的時候就開始變蠢了,當副總統拒絕簽彈刻聲明之後,那夥人就狗急跳牆。再說,你說不準什麼時候誰會垮下來。」

  克裡斯蒂仍然不大高興,「但他們知道你,他們應該知道你這表面的和事借其實是個強硬分子。我目睹過你採取行動,你原來是美國最大一家公司的大老闆,僅僅在五年之前你還把國際商用機械公司給吃掉了一塊。他們怎麼會拿定你會屈服呢?」

  戴西聳聳肩,「每個人都覺得他比其他人更堅強,」他頓了一頓,「你以為你是這樣,雖然你不公開宣傳;我也是,韋克斯、格雷也是這樣。弗蘭西斯不這麼想,但他卻是最堅強的,我們得小心弗蘭西斯,我們得小心他變得不那麼堅強。」

  克裡斯蒂·科利打了個電話給傑蘿琳。阿爾巴尼斯。傑蘿琳擁有華盛頓特區最出色的一家餐館,自然就叫傑蘿飯店,飯店有三個大餐廳,中間被一個休息室酒吧間隔開,國會的共和黨人聚集在一個餐廳,民主黨人在另一個,行政部門和白宮的人在第三個裡,各黨派一致的意見是這裡的飯菜精美,服務一流,而且女主人是世界上最迷人的女性之一。

  二十年之前,傑蘿琳受雇於一個專在國會為銀行業遊說的政治捐客,那時她三十歲。

  她被老闆介紹給了馬丁·芝特福德,芝特福德當時還沒有獲得那個「拿去用吧」的綽號,但嚴然已是一個冉冉升起的金融界明星。馬丁·芝特福德被傑蘿琳的聰穎、活潑,敢於冒險的勁兒給迷住了,他倆搞了五年的關係,但並沒有影響各自公開的生活,傑蘿琳繼續做她的國會的政治遊說家。政治據客這行職業並不象人們一般所想的那麼容易,遠要複雜得多,這需要具備高度的管理才能,做大量的研究工作。出乎意外的是,傑蘿琳發現自己最派用場的本領卻是陪那些政客打網球,她在大學期間曾得到過網球比賽的冠軍,這一點成了她最重要的資本。

  作為銀行業在國會的主要院外遊說家的對手,傑蘿琳大部分時間都用來收集大量的金融材料送給國會財經委員會的有關專家,以企望通過有利於銀行投資業發展的議案。有時候在召開一些會議時,她在為眾議員、參議員們設置的宴會上常常扮演女主人的角色,她感到非常驚訝的是,這些平素溫文爾雅的立法議員們在私下場合變得粗魯不堪,他們就像是一群吵吵鬧鬧的淘金工人,無節制地酗酒,唱淫穢歌曲,瘋瘋癲癲地摸摸她的屁股,她對他們的淫欲又驚嚇又刺激,自然而然地,這種關係發展成了她和一些年輕的、比較親近的議員們的私通和幽會。往往總是借著開會的名義,她和他們去巴哈馬群島,去拉斯維加斯,甚至有一次去倫敦參加一個世界各國的經濟顧問會議。這都既不是為哪個議案拉票,也不是為調查某個詐騙案。但如果有哪個議案懸而未決,只要象傑蘿琳這麼漂亮的姑娘依循慣例遞上一大摞知名經濟學家寫的厚厚的材料,那十有八九這個擱淺的議案會被通過的。

  就馬丁·芝特福德如是說:「關係愈密切,哪個議員也不會投票反對前一個晚上還和他在一起的姑娘。」

  正是芝特福德教她欣賞美味人生,他帶她去紐約的博物館,去漢普頓結交富商和藝術家,這裡有富豪世家和暴發戶,有著名記者和電視節目主持人,有寫純文學的大作家和流行電影的編劇,僅靠一張漂亮臉蛋在這裡並不能掀起多大的波瀾,不過作為一個不錯的網球手給她增加了不少露臉的機會。

  傑蘿琳與男人們的情愛關係不只是因為她的美貌,而更因為她的網球球技才得以確立的,政治家也罷、藝術家也罷,通常男人打打網球僅僅就是為了借機和漂亮女性呆在一起消磨時間。在混合雙打中,傑蘿琳一示她姣好的胳膊腿兒,看著男人們爭風吃醋,她很容易就與球件確立了關係。

  但漸漸容顏衰去,人老珠黃,傑蘿淋到四十歲還沒有結婚,她不得不開始考慮自己的將來,但她以前遊說過的國會議員都是些六七十歲的糟老頭子,毫無吸引力。

  馬丁·芝特福德倒是巴不得提拔她在銀行高級職員中混個閒職,但經歷了華盛頓豐富多采的生活之後,到銀行去就顯得乏味多了,遠不及和那些在公開場合吹大牛皮不臉紅、淫蕩放肆不害臊的議員們在一起有意思。還是藝特福德想出了個招兒,他也不想讓她成天跟電腦、文件打交道而失去她,在華盛頓傑蘿琳裝飾豪華的公寓是他在繁重公務之餘理想的憩息地,芝特福德於是想出個主意,覺得她不妨開辦一家飯店,為政客們提供一個聚會的場所。

  資金是以五百萬美元貸款的形式由美國斯特林基金會提供的,這是一個代表銀行利益的院外遊說集團。飯店是按傑蘿琳的特殊要求建成的,她要使它成為華盛頓政治人物之家,一個獨一無二的豪華俱樂部。在國會開會期間,許多議員遠離家人,傑蘿琳飯店就成了他們消磨一個個孤獨之夜的場所。除了三個大餐廳,以及休息室、酒吧,飯店裡還有一個擺滿美國和英國出版刊物的閱覽室,一個棋牌遊藝室。然而最終的誘惑在於飯店的客房公寓,共有三層,二十套客房,全被國會政治據客包租一空,他們轉向「租」給議員或政府裡的重要官僚,搞秘密交易。傑蘿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完全不把這些事放在心上。她掌管著鑰匙。

  傑蘿琳真服了這些議員,公務繁忙之至,卻有時間尋歡作樂,樂此不疲,而且越是那些家有妻室、兒女成群的老頭子,勁頭越足。

  傑蘿琳最喜歡看,同樣是這些參、眾議員,氣宇軒昂、雍容安詳地出現在電視上,大講特講道德條律,譴責吸毒行為和放蕩生活方式,強調傳統價值觀念的重要性,她從不真覺得他們虛偽。不管怎麼說,為國家獻出如此之多時間和精力的男人,應該受到額外的照顧。

  她不喜歡那些高傲自大、沾沾自喜、嘴巴甜蜜蜜的年輕議員,她喜歡老傢伙,老牌參議員,陰沉著臉,一副痛苦扭曲的模樣,在公眾場合從來不苟言笑,卻至少一個星期要有兩次和光屁股的年輕模特兒泡在一起。還有金茨眾議員,身上疤疤拉拉象一台老破車,臉醜陋不堪,以至於整個國家都相信他是正直的。在私下他們全都不堪一看,用衣服遮遮擋擋,但他們就是吸引她。

  幾乎沒有女議員光顧飯店,更不用說她們從來也沒租過公寓套房。女權主義沒有走這麼遠。傑蘿琳張羅她在藝術界的女性朋友,漂亮的演員、歌女、舞女不時來吃頓飯,以彌補這個缺陷。

  如果這些漂亮娘們和位居要職的美國人民的公僕搭上了關係,這絲毫不關她的事,但是當白宮辦公室主任、大胖子尤金·戴西讓傑蘿琳給他一套客房鑰匙時,她還是吃了一驚。

  並不是說尤金沒有多少他自己任意支配的時間——他頂多是午餐後在公寓裡呆上兩三個小時——而是他是個有來頭的大人物。傑蘿琳並不象給尤金租房子的那個政治據客那麼天真,抱什麼幻想,戴西不會受人影響改變什麼政治決策,木過,至少他偶爾會讓政治說客打個電話到白宮,以此給他們所要遊說的議員留下深刻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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