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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那時我已經六十歲了、還跟他們保持聯繫,但他們並不知道我實際上有多大的能量,他們沒有求我,我本來只需動動指頭就能把他救下來,但是我看著他栽到了陰溝裡。直到再過了十來年之後,我才意識到我之所以沒有管他就是因為他幹了那樁自以為是的蠢事,讓他的妹妹看一個比我年輕得多的男人的身體,這不是性嫉妒,而是他冒犯了我的權威,或是我認為我具有的權威。我後來經常想這件事,這是我一生中羞恥的事之一。問題是在我三十歲或七十歲的年紀上我從來不會犯這樣的錯,為什麼是在六十歲的時候?性格確實會改變,這可能會激勵一個人進取,也可能會造成獎大的悲劇。」

  克裡斯蒂換了「先知」給他預備好的白蘭地。這種白蘭地味道好極了,價錢也極貫,「先知」總是只有是最好的東西才肯拿出手。

  克裡斯蒂很喜歡喝這酒,但是他自己從來也不會買。生為富家子弟。他從沒有覺得自己夠格過那種養尊處優的生活。他說:「我認識你一輩子了,超過四十五年,你一直都沒有變,下周你就將一百歲了,你仍然是那個我從前一直景仰的偉人。」「先知」搖搖頭:

  「你知道的只是我的後半輩子,從六十歲到一百歲這段,這不能說明什麼,這個時候已沒了年輕時爭強好勝和心狠手辣的那股子勁了,人老了就會變得心腸好起來,這本沒有什麼奧秘,就象那個老騙子托爾斯泰知道的那樣。「他頓了頓,歎息道,」好了,現在說說我那個百歲生日晚會怎麼樣了?你的朋友肯尼迪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我,而且我知道是你竭力主張在白宮玫瑰園辦個大型慶祝晚會,還安排了新聞報道,是不是?他想利用目前這場危機取消這個活動嗎?」

  克裡斯蒂說道:「不,不,他對你的一生評價甚高,他願意主持這個晚會。奧利弗,你過去是,現在仍然是個了不起的人。只耐著性子等幾天,見鬼,一百年都過去了,幾個月算什麼?」他停了停繼續說:「但是如果你願意的話,既然你不喜歡弗蘭西斯,我們滿可以把他給你搞的生日晚會的計劃放在一邊,也不要那些大量出頭露面的新聞報道,你的名字也不會出現在所有的報紙和電視上,我可以隨時給你弄一個簡單的小型私人晚會,把這件事對付過去就行了。」他朝「先知」笑了笑,以示他是在開玩笑,老頭有時把他的話挺當真。

  「多謝,不過不必了,」「先知」說,「我想弄個排場,確切地說,就是要弄個美國總統主持的生日晚會,不過我告訴你,你的肯尼迪也不是傻瓜,他知道我的名字還起作用,這種公開場合會給他貼金。

  你的弗蘭西斯·伊克斯維爾·肯尼迪和他的叔叔傑克一樣老道,要知道,鮑比就沒這麼多的腸腸肚肚。」

  克裡斯蒂說:「你的同代人已經沒幾個在世了,但是許多人在你的扶植下都成了這個國家的風雲人物,包括總統在內,他們都希望能報答你的恩情,總統並沒有忘記你曾幫助過他,他甚至邀請了你那些蘇格拉底俱樂部的夥計們,儘管他討厭他們。你將會有一個最好的生日晚會。」

  「也是我最後一個了,」「先知」說道:「操他媽的,我都有點等不及了。」

  克裡斯蒂放聲大笑,「先知」在直到他九十歲以前從來沒說過一句髒話,現在他竟可以象個不懂事的小孩子這麼瞎罵了。

  「這事就這樣罷。」「先知」說:「我再跟你說說一些偉人,包括我和肯尼迪在內,這些人最終會把他們周圍的人都給毀掉,我並不承認你的肯尼迪真的是個偉人,而是他成了美國總統,玩些魔術師唬人的把戲罷了。順便說,你知道嗎?在娛樂界把一個魔術師認為是最不具有藝術才能的人。」說到這兒「先知」伸長了他的脖子,那模樣出奇地象一隻老鷹。

  「我不認為肯尼迪是你們標準的政治家,」「先知」說:「他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他極其有才華,也講他的道德,雖然我懷疑性冷淡是不是對健康有利,但是這些道德品質正是一個政治家的缺陷,一個沒有邪念的人,就象航行的船沒有帆一樣。」

  克裡斯蒂說。「看來你不贊同他的做法,那你會怎麼幹?」

  「這並不相干,他整整三年,信誓旦旦的諾言沒兌現一半,那樣總是很討厭。」「先知」的眼睛變得陰沉起來,「我希望這事不會把我的生日晚會耽擱太久,我這一生怎麼樣,嗯?誰還比我過得更好?

  我出生於貧困,所以日後我更懂得享受我的財富;一個相貌平平的人,征服和享受了許多漂亮女人;腦子也好使,還慢慢培養了一副好心腸,比那些天生的老好人強多了;無窮的精力,足以支撐找活到這麼一把歲數,一副好體格,我一輩子幾乎從沒怎麼病過。總之是漫長而又了不起的一生,問題也就在這兒,或許活得有點太長了,我現在幾乎木忍看我在鏡子裡的形象,不過就象我說的,我從來也不是個漂亮的人。「他停頓了一會兒,然後又突然問克裡斯蒂,」離開政府機構,把你自己從目前發生的這一切事件中解脫出來。」

  「我做不到,」克裡斯蒂說:「現在太晚了。」他思忖著這個老頭滿是黑斑的腦袋,驚訝他的腦子還這麼靈活,克裡斯蒂盯著那一雙老眼,那上面好象總是籠罩著一層驅散不盡的迷霧,他是否會永遠是這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拖著這個僵死的退縮得象條蟲子似的身體。

  「先知」也在觀察著他的思維,他倆象幼稚無欺的小孩一樣,多麼想瞭解對方的心思。

  「先知」清楚地知道,很顯然他的意見給出得太晚了,克裡斯蒂說不定還會把他給出賣了。

  克裡斯蒂喝完了白蘭地,起身告別,他把老人身上的毯子蓋好,又按鈴把護士給召進來,然後他貼近「先知」薄薄的耳朵說道:「告訴我海倫·杜波裡的實情,她結婚之前也是你的一個情人,我知道是你給她鋪平了通向政壇的道,你幹過她嗎?還是你那會兒太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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