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裡奧·普佐 > 第四個K | 上頁 下頁


  儘管親人的死使他感到悲痛欲絕,他還是實施了執政的第一步計劃。在競選期間他就做出了一個勇敢的舉動,他提前提名了他的私人高級助理班子,以取得公眾的認同。他提名一個黑人人權活動家阿德布拉德·格裡為高級助理之一,推舉他做總統與國會之間的聯絡人,負責協調國內事務。他還挑選了一名婦女做他的副總統競選夥件,而且還把她列為高級顧問之一。其他一些閣員提名倒沒有什麼新意,只是沿襲傳統。正是靠了他這些得力助手的幫助,他取得了施政以後的第一個勝利。他成功地修訂了一些社會安全保障的法令,從而使每「個有工作的人在退休之後都有足夠的錢維持晚年生活。為實施這個計劃,他增加了對美國的一些大公司的稅收,而這樣做的結果是他很快為自己樹立了不少死敵。

  這初步的勝利之後,肯尼迪看起來就愈來愈失去了當初銳不可當的勢頭。他原先作的那些承諾,諸如在重大國事問題上舉行全民投票,以及建立一個全國性的醫療保險計劃等,都遭到了國會的抵制,肯尼迪自己對國會在他前面豎起的堅如磐石的牆越來越失去了耐心。

  儘管肯尼迪和白宮的總統班子竭盡全力地拼搏,還是令人絕望地發現他們的計劃一個一個地被挫敗。

  在他總統任期最後一年裡,他意識到他在這一場搏鬥中幾乎已全線崩潰。這使他惱羞成怒。他相信他的出發點是對的,他是站在正義的一方,他捍衛了道德的立場,而且他的行為都是理智的,是為了美國的生存和發展,但是現在看來,什麼理智和道德在美國的政治競技中都不值一錢。

  肯尼迪總統等到給他的顧問班子的成員都上茶以後,才開口講話。

  「我不打算再競選連任。」他平靜地說,看了看副總統,接著又說,「海倫,我希望你能準備競選總統。」

  他們都目瞪口呆,只有海倫·杜波裡朝著他微笑。在座的人都知道,這樣的微笑是她最厲害的武器之一。她說:「弗蘭西斯,我覺得倘若你真要做出不競選連任的決定,那麼也應當在我不在的時候和你的顧問班子全盤磋商一下。不過在我走之前,我想說一下我的意思。我知道在這個關鍵時刻體有些灰心喪氣,但即使假設我能當選,我也不會比你幹得更好。我認為你應當耐心一點,你的第二任期一定會更富有成效。」

  肯尼迪總統迫不及待地回答說:「海倫,你跟我一樣明白,美國總統往往在第一任期比在第二任期更能施展影響。」

  「大多數情況下確實是這樣,」海倫·杜波裡說,「不過在你的第二任期我們也許能弄一個不同的眾議院。另外我想交代我的一點私心,作為副總統,我所能盡的力量在第一任期比在第二任期要小得多。如果你能連任的話,我們對你的支持也就更有價值,而要是你是一個幾乎被你自己民主黨控制的國會趕下臺的總統,那麼事情就不同了。」

  她拿起她的材料夾欲離去,肯尼迪說:「你不必走呀。」

  她還是那樣對每個人微微一笑,「我相信我不在場,你的顧問們更能暢所欲言。」說完,她旋即離開了這間黃色橢圓形屋子。

  圍在肯尼迪身旁的四個男人都默不作聲。他們是他最親密的助手,單獨被挑選,只對他一個人負責。總統就像是長著四條胳膊的希臘神話中的獨眼巨人,這四個人就是他的左膀右臂。他們是他最好的朋友,尤其是在他妻子去世後,他們就像是他的家庭成員。

  杜波裡帶上門之後,屋裡稍微有了些動靜,總統的幾個顧問們擺了擺他們的記事本,伸手拿杯吸一口茶,或吃一片夾心餅乾,總統辦公室主任尤金·戴西漫不經心地說了句:

  「海倫大概是政府裡最聰明的人了。」

  肯尼迪朝他微微一笑,戴西好親近女色的弱點眾所共知,「你怎麼看?尤金。」他問道,「你認為我該耐心一點,繼續謀求連任嗎?」

  十年之前,還是在肯尼迪剛涉人政界的時候,尤金·戴西就已經是一家大公司的老闆,他能力極強,先後吞併了許多公司,然而他出身貧寒,出於自己的親身經歷,而不是憑空抱一些浪漫理想,他一直保持著追求公正的信念,他已認識到在美國社會,財產集中到了少數人手裡,這些人擁有巨大的權力二從長期看,這會威脅到美國的民主制度,所以當肯尼迪拉起真正的社會民主的大旗從事政治的時候,戴西為他組織了財源,使他如願進駐白宮。

  他長得膀大腰圓,為人和藹可親,特別善於化解那些被肯尼迪冷落和拒絕的人的敵對情緒。戴西摸摸他逐漸要謝頂的腦袋,他國墩墩的身軀把剪裁考究的上衣撐得緊繃繃的,說起話來慢聲細語,「為什麼不幹呢?」他說,「你可以優哉遊哉地做你的總統,國會會告訴你該做什麼或不該做什麼。一切都和原來一樣,除了外交政策方面,你或許能玩點花樣,說不定還會幹得更好些。

  「看看現在這個樣子,我們的軍隊數量還不足定員的一半,我們把孩子們教育得~個個眼高手低、遊手好閒。我們有技術,生產出來的東西卻沒人買。我們的預算收支平衡簡直是不勻救藥,政府簡直要下臺,就是這麼一個爛攤子。但你不用管,你繼續再當四年舒舒服服的總統得了,說真的,這活兒真不錯,你至少還有兩個錢花。「戴西邊關,邊做個手勢,表示他是半真半假地開玩笑。

  四個人都注視著肯尼迪,他們看起來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誰都沒覺得戴西有任何不尊重,過去三年肯尼迪一直鼓勵他們說這樣開玩笑的話。

  國家安全顧問阿瑟·韋克斯體格健壯,神情莊重,他有雙重血統,父親是猶太人,母親是意大利人,他是個雄心勃勃、機智聰明的人,但對總統職權和肯尼迪本人存有一定的敬畏。

  韋克斯是在十年前他第一次競選參議員的時候和肯尼迪相識的。那時他是東海岸的一個自由派人士,在哥倫比亞大學做倫理學和政治學教授。他也是個富翁,卻不迷戀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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