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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一天早上,奧爾森給利歐打電話。「你到底什麼時候才從你的洞穴裡爬出來?還是你很喜歡呆在你的洞穴裡?」

  「是的,我喜歡呆在洞穴裡,厄瓦爾特。我已經習慣於呆在下面。」

  布魯諾·阿棱特也順便上利歐這兒來,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一邊搖搖頭。保爾·諾沃提尼壓根兒不再露面。

  「快到赫爾措克博士那兒去,」維拉說。有的時候,她眼裡含著淚水,或者在他的鼻子跟前揮舞著雙拳。「告訴他你很滿意,你沒有病,為此你得感謝他!」

  可是利歐並沒有去找赫爾措克。一想到下面這件事,他就不寒而慄:那天下午做愛之後,維拉自己得作一次檢查。

  可是後來他真的想去探望赫爾措克博士的時候,他卻感到非常軟弱無力。他一直等到維拉離開家去買東西,方才打開電視機,看了一些早晨的電視節目,可是他對圖像和聲音感到非常陌生和不可理解,仿佛他在觀看用一種外語播送的節目。

  「你要知道,這些可憐蟲不僅奪走了你的生命,利歐,」當利歐最終到醫院裡看望路德維希·基費爾,兩人在醫院的咖啡館裡坐在一起的時候,基費爾對利歐說,「他們還毀了你剩下的這幾年。他們判處你死刑——然後把你變成一個申請者。我們的病區裡有一個血友病患者。他可以得到6萬馬克的補償費。你得想一想,6萬馬克算什麼?要是你有病,在半年的時間裡,你可以使用這筆錢。可是以後呢?社會救濟金停放了。你成了某個臨時應急組織的成員。這就是一切。在波恩的那些傢伙成立一些委員會,捐贈幾個馬克,然後袖手旁觀。」

  奧爾森會作出決定,讓利歐繼續得到自己的工資。可是這會持續多久呢?利歐很瞭解馬勒爾這位出版商,半年之後,他就將解雇利歐。我知道,我知道,親愛的奧爾森,這是一場悲劇。我也為利歐感到非常惋惜。可是說到底,難道我們應當為所有的悲劇負責嗎?

  是的,會是這樣的。

  在另外一點上,路德維希·基費爾也是對的。「在他們幹掉你之前,他們還要取消你的身份。」

  這是一次相當特殊的對醫院的訪問。在他們的周圍坐著穿著便服的病人及其家屬。他們一邊吃蛋糕,一邊輕聲地聊天,說笑,或者作出憂愁的面部表情。

  利歐的面前坐著有兩份「謀殺計劃」的路德維希·基費爾。這位昔日的警察仍舊戴著他的那頂巴斯克帽,可是衣著則完全不同了。他穿著一套時髦的、象牙色的輕便西服,配上一件花梨木色的襯衫,脖子上圍著一條與襯衫相配的像煙草那樣棕色的絲圍巾。

  然而,真正發生變化的並不是他的裝束,而是他的面孔。它給人一種印象,仿佛是某個化裝師為這位即將登臺表演的探長打扮了一番。皮膚上並沒有塗脂抹粉,可是濕疹幾乎完全治好了,兩頰的肌肉繃得緊緊的,尖形的顴骨也消失不見了。

  「這兒的醫生們幹得真漂亮,路德維希。」

  「是的,治療很起作用。他們把這稱之為『階段性成果』。這種情況不能持久,不過這種治療暫時能提高『主觀的身體感覺』和總的健康狀況。而這一點,利歐,我必須加以利用,充分地加以利用。你有沒有考慮過那個項目?」

  「那個項目」——基費爾的確這樣稱呼他的行刺計劃,對兩個男人的謀殺……

  「倘若你由於某些原因——不管是倫理的、道德的,還是個人的原因——想再次仔細考慮一下這件事,利歐,我尊重你的考慮。這點你可以相信我。只是我求你快一些……我得行動。假如你真心想幫助我——我還有幾個後勤方面的問題……」

  後勤方面的問題?利歐想,路德維希·基費爾如何才能做到在盡可能短、因而「對新聞界產生作用的」間隔裡槍殺他的兩個犧牲品。

  「你瞧,事情是這樣的:我雖然在馬略卡島上呆過,可是那已經是10年或15年前的事了。那時,我陪著一位女朋友,一位迷人的婦女,可惜從那時起我再也看不到她了。我雖然去過馬略卡島,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對這個島熟悉。這就是問題的關鍵。我得收集情報。我當然不能去找我的那些西班牙國民衛隊的朋友,並且告訴他們:請你們全力幫助我,我想現在就幹掉恩格爾……所以說,我需要幾天的時間。」

  他輕聲地說,而且非常冷靜,仿佛是在描述一次週末遠足的計劃。「靠我現有的力量,我是否能夠成功地完成這項計劃,我並沒有把握。」

  利歐點點頭,一邊喝他的茶,可是拿起香煙的手不穩,他打了兩次火才把煙點著。

  「還有一個問題,利歐。我能幹掉他們,這點我深信無疑,可是幹掉他們之後,我怎樣離開這個島呢?島上只有一個機場。他們很容易封鎖機場。這一點也同樣適用於港口。這就是說,我幾乎掉進一個陷阱裡……」

  利歐又點點頭,試圖想像這一切。在鄰桌的旁邊,有一個約莫四歲的小姑娘在拉她母親的椅子靠背。這小姑娘大哭大叫,而穿著病號服的那個胖子憂傷地搖搖頭。

  這時,路德維希·基費爾說:「在柏林,事情要簡單一些。所以,我決定首先殺掉柏林的那個傢伙。」

  「柏林的那個傢伙……」

  「我還有我的老工作證。哈佩爾本人也是公職人員。我想看一看,這傢伙會不會接待聯邦刑警局的一位探長。而柏林我非常熟悉,從柏林我也很容易前往馬略卡島,因為柏林有許多飛機。」

  利歐攪動他的茶杯。路德維希·基費爾再次用他那沉思的目光長久地打量著利歐。「我現在不想再重複這項計劃對我的意義,以及它給我們大家帶來的危險。我只想問你,你還願意和我一起幹嗎?」

  「是的,」利歐不假思索地說。

  「真的嗎?」

  「真的。」利歐經受住基費爾審視的目光,同時有一種感覺,仿佛這目光滲入了他的大腦,仿佛這目光會跟隨他穿越他那些錯綜複雜的,不,混亂的思想……

  利歐又感到胃裡有點不舒服。他強忍著胃痛,克制住自己,抓住基費爾的手,撫摩著它。「如果你認為這是理由的話……」

  「這就是理由,我的小夥子。你瞧,這是一個簡單的原則:在前沿陣地,不應該離掩體太遠。所以,我會感到高興,如果你……」

  「我明白你的意思,」利歐笑了笑,「我有許多朋友。旅行社裡我也有朋友。我設法給您弄張機票。」

  基費爾再次用審視的目光打量利歐,然後把手伸進茄克衫的口袋裡,從中掏出一本支票簿。利歐由於太累,沒有提出異議。他拿過支票簿,啪的一聲把它合上,然後重新把它塞進老者的西裝上衣裡。

  將近10點的時候,天空裡又烏雲密佈。維拉已經乘車進城,她曾顯得煩躁不安,說有「急事要去處理」。不,這不是美好的上午。和以往一樣,利歐的內心裡又感到不安,而他始終缺乏對付不安的手段。他走進花園,收拾了早餐的餐具,洗了個淋浴,然後坐到電話機旁的那張沙發椅裡。當他給路德維希·基費爾打電話的時候,他兩次打錯了號碼。最後終於成功了,他聽到了一個婦人的聲音。伊爾瑪·基費爾。

  「啊呀,是您,馬丁先生!真是奇怪,我們正好談到您。看來,的確存在一種心靈感應。」

  「怎麼?是不是您的弟弟回到了斯泰納巴赫?」

  「是的。他已經回來了!他們把他從醫院裡趕了出來。您馬上就會聽到的——路德維希!」

  「出了什麼事?」伊爾瑪·基費爾是對的。回答的聲音聽起來有力、急切、簡直是充滿活力。「你好嗎,利歐?」路德維希問道。

  「您說什麼?看樣子不如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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