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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霍赫斯塔特一動不動地站著,恩格爾在一旁微笑。過了一會兒,霍赫斯塔特終於開口說話了。他說得很輕,以致恩格爾得費力地去理解他的話——是的,很費力,但他理解霍赫斯塔特,因為這個站在他面前的襯衫領子潮濕的瘦子所說的話,使他的神經進入戰備狀態。霍赫斯塔特說,剛才發生的這一切,在他看來是一種長期發展的合乎邏輯的結果。為此,他得感謝恩格爾。因為現在一切都變得非常具體和清楚了。清楚其實只是認識的先決條件。此外,他也認識到,繼續對他倆的處境說好聽的話,等於是自殺。而他,霍赫斯塔特,早就替恩格爾受過了。他已經長期替恩格爾受過,可是現在這已經過去了……

  「徹底地過去了,托馬斯。」

  托馬斯·恩格爾玩弄他的金項鍊。他那呆板的目光變得有些黯淡。

  「這就是你所說的原則,約亨,」他心平氣和地說。「現在我希望你說得更精確一些。」

  「好吧。我非常精確地告訴你,托馬斯。你欠我120萬。不是德國馬克——是美元。這也就是你按照協定答應給我的百分之十二的紅利。在最近四年半裡,這筆紅利我分文沒有看到。可是,在這四年半的時間裡,我為了得到這點可笑的經理工資,為你策劃出的蠢事效犬馬之勞。你甚至從我的紅利裡拿出一部分錢,把它們當作賄金,慷慨地奉獻給醫院和研究所的那些頭頭,為的是讓他們買下我們的血漿。可是你自己卻從公司裡抽走了每一個芬尼……」

  「還有什麼?」恩格爾用和服的袖子擦亮他的項鍊。「你總是實事求是的,這麼說,是120萬美元,是嗎?要是我沒有弄錯的話,是這個數吧?」

  「是的,你說得完全正確。我不會長久地等這筆錢的。你必須在17號,也就是說本月的17號以前,把這筆錢存入我的賬戶。」

  「這就是說在下個星期裡?」

  「是的,在下個星期裡,托馬斯。」

  「還有別的問題嗎?……」

  霍赫斯塔特沉默不語。

  那群鴿子朝房子飛了回來。它們低低地掠過玫瑰莊園上空,發出了一陣劈劈啪啪的響聲。

  「你瘋了。」恩格爾解開了項鍊。他斬釘截鐵地說了這三個字。

  「隨你怎麼看,托馬斯。」

  「難道你想讓我接受你的瘋狂嗎?應該把你送到精神病醫生那裡或者其他的地方。」

  「隨你的便吧。你應該考慮考慮,要是你像對待其他的人那樣對待我,這是否正確。托馬斯,這是一個小小的提示。我已經書面記下了公司裡發生的一切事情。我重說一遍:一切事情。你也應該記住,你不僅殺害了拉爾斯·波德爾和尤爾根·切尼查,還殺害了那可憐的姑娘萊辛巴赫,只因為你想永遠堵住他們的嘴。就連你家裡的那個瘋子,那個勒內,對那位記者的心上人所做的壞事,我也把它記錄下來了。那位記者正逼近我們。所有這一切我還沒有對外宣佈。可是,要是我不再露面,或者我只要打個電話,這些材料就會送到檢察院。幾起謀殺都是托馬斯·恩格爾一手策劃的。一切都有記錄和證據。」

  「是我們共同策劃的,約亨。」

  霍赫斯塔特聳聳肩,並且說道:「這幾起謀殺是你策劃的,不是我們。」

  恩格爾站了起來,朝有欄杆的陽臺走去。他把雙手平放在石欄杆上,久久地朝陸地和大海望去,仿佛從那裡會得到一個回答。

  然後他轉過身來。「我答應你,怎麼樣,約亨?」

  「就照你說的辦吧,」霍赫斯塔特輕聲地回答。

  恩格爾把支票塞進了霍赫斯塔特的皮夾子裡。這是一張比爾包·維茨卡雅銀行的支票,上面寫有「6000萬比塞塔」的金額。這雖然還遠遠不是他所要求的120萬美元,少了許多,但是已經夠多的了。

  「理智點吧,約亨。你移居到南美,這會給你帶來什麼好處?你在這裡畢竟生活得更好些。」不管霍赫斯塔特的計劃事先是什麼樣子,在托馬斯·恩格爾逼人的目光以及這番話的面前,它們像陽光下的黃油一樣融化了。

  老天爺作證,恩格爾盡力給自己嚴肅的建議以有力的論證。他甚至讓霍赫斯塔特看了他前一天的銀行提款,以便證明自己有償付能力,應該說,這是一筆可觀的銀行提款。經過長久的、激烈的辯論之後,他們終於站在了恩格爾在卡拉多爾的辦公室裡。這裡也有許多讓人驚羨故東西。不僅有一個新的高爾夫球場的巨大模型,球場周圍附設可供一千多人居住的高級住宅,還有確鑿的數據:經營費用,水需用量,建築費用,贏利,高爾夫場地可望獲得的收益,還有房屋賣出所得的收入。

  「現在,約亨,你比較一下吧!你在我這裡早已學會看收支平衡表了。伯恩哈根,還是卡拉多爾?這是你的選擇。我想你會選擇後者的。和從前一樣,我給你百分之十二的紅利。這次我能支付給你應得的份額,不會再像經營那家討厭的血漿公司那樣陷入困境。當時,80年代初,成立血漿公司是個好主意。可是現在呢?我們不談這個。我們要談的是,這裡是一塊能夠使我們實現夢想的綠色草地。而伯恩哈根呢,那是一個滿是汙血的泥淖,是個無底洞。這是為什麼?因為它只跟那些作風不正的騙子、道德敗壞的人或亂砍亂殺的瘋子打交道。可是這裡,約亨,我在這裡不僅有有償付能力的人們和一個的確像天堂一樣的島,還有一個現在才剛剛開始的繁榮。」

  這個建議很可能是恩格爾的一個殘忍的詭計,霍赫斯塔特只需想一想那可憐的萊辛巴赫、波德爾或切尼查所遭到的災難。也許這甚至是一種絕望的掙扎,因為他由於匆忙一時想不出其他的主意。不過,要是你對托馬斯採取強硬的態度,他會變得現實起來。他清楚地知道,霍赫斯塔特的立場是攻不破的。恩格爾並沒有將他擊倒在地,他卻將恩格爾擊倒在地。所以,世界肯定變了樣,儘管他後腦勺上的腫塊還在痛。

  「好吧,約亨,你的意見如何?讓我們再次從頭開始吧。是啊,現在我們之間又扯平了。」

  「扯平」之後,該舒舒服服地享受一下生活了。先吃頓清淡的飯,睡個長長的午覺,然後驅車前往卡拉多爾,去那兒買游泳用品。這商店的確非常雅致入時,而那位女售貨員是西班牙的一尊女神:一雙令人難以相信的眼睛,令人難以相信的頭髮和一絲令人難以相信的微笑。

  這絲微笑給霍赫斯塔特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加之他穿著那套衣服總感到有些不合適,所以他馬上買了一條白色的亞麻布褲子,一雙水上運動鞋和一件藍色的T恤衫。然後他們登上了海盜2號遊艇。

  這時又出現了一尊女神——凱蒂。

  那目光……那令人難以置信的身體……那腰圍,那臀部,以及她身上披掛的那綠色的布條……

  霍赫斯塔特感到自己的耳朵開始發熱。他戴上一副太陽鏡。也許她覺察到他在注視她,要不然的話,她為什麼挺起胸擺出姿勢呢?這一切分明是給他看的!

  在這樣一種情況下,他該說些什麼呢?

  霍赫斯塔特什麼也沒有想出來。他只想知道,凱蒂是否是托馬斯的「女招待」之一。早些時候,恩格爾從法蘭克福最好的遊樂場所弄來了一大批女招待,旨在把她們介紹給顧客、醫生或某些思想僵化的官員。

  一轉眼的功夫,她又消失不見了。

  霍赫斯塔特拿起那瓶防曬油,滴了幾滴在手上,然後擦了擦前額。現在,他獨自一人躺在船尾上的二張躺椅裡,盡情地享受生活;享受海鷗,享受那輕微搖晃的躺椅,享受一切,以致他的頭痛不知不覺地消失了。

  零星的松樹長在紅鏽色的岩石上。暴風雨壓低了它們的頭,雷電劈開了它們的樹幹。可是,它們緊緊地抓住岩石不放。而大海和這裡靜靜的海灣,看上去幾乎是深藍色的。那艘巨大的白色遊艇切開了大海那像緞子一樣的、油亮亮的水面。

  我的天哪,多麼美好的日子啊!剛才他還為一切擔驚受怕,可是現在,一切都有了一個良好的結局。

  此時,她又出現了,凱蒂,那個金髮的波利尼西亞女人。那長長的大腿,那平平的小腹,那高高聳起的胸脯,那臀部——真是完美無瑕,令霍赫斯塔特驚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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