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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維拉對揚·赫爾措克剛才對她所說的一切堅信不移。每一個句子都深深印入她的意識裡。「艾滋病不過是一個殺人的詞。究竟有誰會說起那些繼續活著的艾滋病患者呢?而在舊金山,他們是艾滋病患者的百分之三十……利歐的免疫系統畢竟還在起作用!」

  可是,對利歐來說,「繼續幹下去」終究不再那麼容易。你看,他一連幾個小時呆坐在電視機前,耳朵上戴著耳機,因為他再也忍受不住那沒完沒了的叫嚷和胡說八道。房間裡滿是煙霧,透過煙霧可以看到他那憂傷的目光。他一言不發,只是倒空煙灰缸,用力打開窗子,保持鎮靜……

  維拉試圖保持鎮靜。

  「他會對付過去的,」克萊娥在電話裡說,「總之,這也是完全正常的,寶貝,你不這樣認為嗎?」

  「不,我不這樣認為。他這樣做,簡直是自暴自棄。」

  「耐心點,維拉!從現在算起,14天之後,他會知道你的血液檢查結果的。你急什麼呀?」

  「從現在算起,14天之後,我也會知道我血液的檢查結果的!」

  「是的,可是那位赫爾措克博士會告訴你,你沒有染上艾滋病,那該死的病毒饒過了你。」

  她差點兒號啕大哭起來。維拉的聲音在顫抖,她為此而生氣。「這14天日子,每一天都讓他無法忍受。他越來越消沉了。」

  「不過,這是可以理解的,寶貝!他現在正在哀悼。馬克斯·霍勒爾醫生也是這樣看的。他在哀悼他自己,哀悼他的過去。只有當他沉到最下面,感覺到地基的時候,他的情況才又會好轉起來。」

  「天哪,你胡說什麼!」維拉說,一邊把聽筒扔回到電話機上。可是她未曾哭。不,她不會哭的。她會經受莊利歐給她帶來的痛苦的。老天啊,她一定要想辦法……

  她走進客廳。「利歐!」——沒有回答。在電視屏上正在重播《作案現場》節目。

  她輕輕地關上客廳的門,登上二樓,從櫃子裡拿出一根木棍,用它去夠通向閣樓的滑梯。上一次她是什麼時候到閣樓上面去的?在秋天。是的,在兩年前的秋天。

  她用鐵鉤拉動環狀物,於是梯子朝她滑了下來。維拉開始向上爬。微明的燈光和閣樓的氣味。此時,她想起了自己青年時代在閣樓裡度過的那些時刻。當時,她為了躲開妹妹,避開母親的批評,在閣樓裡寫日記、讀禁書,夢見那些她深信不疑的童話。

  瞧,閣樓裡還放著那兩隻鋁箱子。當時,家裡人把她以及這兩隻箱子送到寄宿學校。在那只較小的鋁箱子裡,她一直存放著她的衣物和學生練習本。此時,她坐到那只大的鋁箱子上,一邊搖頭。不要氣餒!這事我們根本不會碰上的!你將看到,這不過是一場無聊的夢。

  她又想流淚了。維拉試圖用手背擦乾眼淚,可這沒有多大用處。她找到了那只上面印有藍色小馬的紅色紙板盒。當他們把有機玻璃書架放在客廳裡的時候,利歐曾堅持己見,認為胡椒蜂蜜餅盒不宜於放在有機玻璃上,於是,這只餅乾盒連同放在它裡面的照片一起上了閣樓。

  她不知道自己在閣樓裡坐了多久。她找到了那盞沒有燈罩的、從一根梁上垂下來左右搖晃的白熾燈的開關,並且打開了它。此時,她看到了那些照片!有一部分照片連同底片塞在一些色彩鮮豔的信封裡,另一部分照片亂七八糟地放在一起。她在某些照片的背面寫上了日期和其他的提示。她不需要注釋。她都知道。

  瞧,這是一張利歐貝魯特採訪歸來時拍的照片,他的衣服因出汗而又濕又髒,頭髮披到肩上;仿佛這還不夠似的,他還蓄著絡腮鬍子,活像一個鄉村歌手。瞧,這是一張保時捷跑車的照片,這車已不是黑的,不,它滿身灰塵,就像撲了白粉似的。此外,有一隻雞在汽車的保險杆上啄來啄去。這張照片是他倆在西班牙安達魯西亞旅行的留影。在烏貝達,有一家無與倫比的豪華旅館,這是一座經過改建的摩爾人的要塞。只是他倆從未發現這座經過改建的摩爾人的要塞,因為他倆在光禿禿的群山之間的某個月色優美的地方迷了路,只好在一家鄉村客棧裡過夜,遭到跳蚤的叮咬……

  一大堆照片,被一根紅色的橡皮帶束在一起。第一張相片再現了茨維法爾滕的風光:高高的樅樹,高頂的房屋。第二張照片給弄模糊了,左邊上只看到一條淺色的條紋,不過她記得,這是一輛自行車,他們的自行車。當時,利歐不顧她的抗議,一躍跨上自行車後面的行李架上,車子在陡峭的道路上往下行駛。本把這驚險的場面拍下照片。當時,她和這位年老而善良的本來到茨維法爾膝。她和利歐一起跌到了下面100公尺遠的公路排水溝裡——三天之後,本深感侮辱地死去了。在公路的排水溝裡,就已經開始留下禍根了……「你到底想幹什麼,維拉?你別忘了,是我把你從公路排水溝裡拾起來的。」他常常一本正經地對她這樣說。

  她奔下樓梯,走進利歐的工作室,取來一卷電傳用紙和膠水,此外還有一把剪刀。可是,當她找到這一切的時候,電話鈴響了。她拿起聽筒。

  「奧爾森。利歐家嗎?」

  「是的,我是維拉。」

  「那好極了!你好嗎,維拉?」

  奧爾森的聲音恬靜,就像男中音,同時也有些矯揉造作。這位就住在轉彎角上的友好的鄰居,不,這位老闆想起了他心愛的雇員利歐,正打電話詢問他的健康情況呢。

  「還好,像往常一樣……」

  「聽著,維拉,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一大堆情況,但是我免去不談了。也許我們下次還有機會再談。」停頓。然後又傳來了奧爾森的聲音,「有一點我們兩個都是明確的:他得從他的洞裡爬出來。」

  「是的,」她說,一邊看了看她手中的剪刀。「只是——怎樣爬出來?」

  「到底誰是他的醫生?」

  「一個名叫赫爾措克的男子。」

  「啊,是他?揚·赫爾措克博士。」

  「是的,他也是萊斯納爾的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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