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孔薩利克 > 迷情毒案 | 上頁 下頁
五〇


  他們倆是上大學時認識的,兩人都是「烏拉尼亞」學生會的會員,一塊兒喝醉過酒,還打過架,在假日裡身穿制服上街遊行。如今他們都成了「老先生」了,互相聯繫很少,只是因為葡普博士在羅伯特的中學裡當老師,他們之間還保持著少許的來往,但葡普也沒有資格稱哈比希為「老兄」啊。哈比希的上級局長也是個「烏拉尼亞人」,可哈比希從來不敢對他說:「你好,老傢伙!」

  哈比希冷淡地問道:「埃米爾,你好嗎?蓋爾達說你有要緊事,我這會兒正忙著呢。」

  「你們這些官老爺老說自己忙,哈哈!不多占你時間,我說話簡單明瞭,不像你們那麼囉囉唆唆的,是關於你兒子的事。」

  「我兒子羅伯特?」

  「你不就有一個兒子嘛!就是羅伯特,你知道我是他的數學老師。我教了25年的數學,還從未遇到過像你兒子羅伯特這樣的學生!我一直不相信真有什麼天才,可我現在信了。你兒子絕對有數學草包的天才!他的數學水平還停留在做加法上,數學上的『根』在他看來是蔬菜的『根』,他學三角像學中文那麼難,我真沒見過這樣的。請原諒我這麼直言不諱,實在應該想想辦法了。」

  「我兒子羅伯特幾個星期以來一直在補習數學。」

  「我一點兒看不出來。」

  「他很努力,一直學到深夜。想當年我的化學也沒有學好,但中學畢業時還是拿了個二分。羅伯特更是個藝術家,而不是乾巴巴的現實主義者。」

  「我承認羅伯特是個有稟賦的鋼琴演奏者,他不需要什麼『正弦』、『余弦』,彈貝多芬的曲子也不需要學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但我聽同事們說,你兒子在其他課程方面也是成績下降,有時上課還打瞌睡!拉丁語他本來很好……現在不行了。」

  「這我可是頭一回聽說。」哈比希合上了集郵本,這個消息確實讓他不安,「拉丁語也不行了?」

  「還有別的呢。」

  「還有什麼?」

  「整個的不行了。幾個星期以來,他的成績突然滑坡,令人捉摸不透。這孩子常常發呆,別人跟他說話它似乎根本聽不見,要說第二遍他才有反應,然後愣著看人,好像他剛才在睜著眼睛做夢。你們沒有注意到嗎?」

  「從來沒有!在家裡他很正常,我是說,我兒子羅伯特一直都很正常。在學校裡的那些情況,我也解釋不了。數學一直是他的弱項,但他現在用功得很,這我知道,他每天去補習,晚上很晚才回家。」

  「真弄不明白。」

  09

  這時,哈比希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也許可以解開這個謎,他支吾地說:「噢,是發生過一件事。」

  「說具體點,胡伯特。」

  「幾星期以前,我兒子羅伯特遭襲擊了。一個亞洲人想撬他的汽車。歹徒被發現後就野蠻地毆打了羅伯特。肯定是這件事的後遺症!天哪!要真是這樣,我明天馬上把我們的家庭醫師海梅斯博士請來,噢,上帝,太可怕了。」

  「可以這麼說,胡伯特。我想起來了,羅伯特有幾天沒來學校,後來臉上就貼了膠布。真不像話,這些外國人!」

  「你說得對。我想我們找到了羅伯特成績下降的原因,他有病!你們當老師的要在評分時給予照顧。埃米爾,謝謝你的坦誠相告。」

  「別,別,這是我應該做的。」葡普博士高興起來了,「打起精神來,老傢伙!你能解決問題,即使羅伯特畢不了業,他彈鋼琴總還是可以的。」

  葡普博士掛上了電話。胡伯特心裡說不出個滋味,他正想罵一聲「渾蛋」,蓋爾達進來了,他只好把話吞到肚裡去。

  蓋爾達問:「葡普博士找你什麼事?」

  胡伯特不在乎地答道:「我們的兒子羅伯特在學校裡成績下降,數學一塌糊塗,今天晚上我要跟他認真地談一談。」然後他問:「你說他是不是有可能病了?」

  「他越來越蒼白,體重下降……」

  「這你已經說過了。你跟他談過了嗎?」

  「談過。可是他笑著說:『媽,一位詩人說過,那是才子的蒼白。你自己倒是越來越美了。』『才子的蒼白』——是歌德說的嗎?」

  「有可能。你就這樣算了?」

  「胡伯特,你還讓我說什麼?」

  「他騙不了我,你等著瞧吧!」胡伯特站起身來,把厚厚的集郵本放回櫃子裡,上好了鎖。「我跟他,作為男人對男人,要談個明白。」

  然而,那天晚上的談話卻看不出來是要談個明白。

  蓋爾達讓父子兩人留在書房裡,但把書房的門開了條縫,這樣她在門廳裡也能聽得見他們的談話。

  胡伯特先說:「葡普博士來過電話。」

  「噢,是那位『葡皮』!」羅怕特笑了,但他的眼光流露出一絲警惕。

  「什麼『葡皮』!你們怎麼這麼不尊敬老師?」

  「我倒要問,你們以前從來不叫老師的外號嗎?」

  「當然也叫。」胡伯特回想起給兩位老師起過外號,青年人在這點上是改不了的,這在學校裡是家常便飯。「『葡皮』……我是說,葡普博士來電話對你提出批評,說你在學校裡打瞌睡。」

  「聽『葡皮』的課,不打瞌睡才怪呢。」

  「那拉丁語課呢?」

  「我認為,塔西陀的著作乏味透頂,愷撒大帝則是帶著偏見來看日耳曼人。」

  「這不是上課打瞌睡的理由。你是不是有時感到頭痛?」

  「沒有啊,爸。」

  「有沒有頭暈?忽然一下發困?腦子缺血,耳鳴或者看東西模糊?」

  「沒有,爸,我感覺挺好的。」

  這時胡伯特想起他太太的話:「媽說,你臉色蒼白,人也瘦了。」

  羅伯特又笑了,但很不自然:「媽這個人你還不知道嗎?」他看了一眼門縫,發現他母親在偷聽,讓她聽好了!「我一咳嗽,她就說我有肺病,我一吃不下飯,她就說我有胃炎。爸,你說,我是蒼白得像個死人嗎?」

  「這倒不是……」

  「那我瘦得皮包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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