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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那麼閔駒就會喊我對付店老闆。」

  「要是他不放養鱸魚呢?」

  「那麼他就要補放。每條鱸魚代表一定的款數。從魚數你就會看出保護費是多少。我們的控制是嚴格的。每個被保護者都承擔義務,他們不僅要交基本數,而且在其收入增加時要按值增放鱸魚。」

  「那麼我一定要數魚嗎?」

  「只抽樣檢查。有時是為了嚇他們。大多數人是無賴,他們想騙我們。可是他們騙不了。每年我們都像稅務檢察官一樣查他們的帳冊。保護費必須和稅收相等——這是免於受難的稅。每個開辦自己企業的華人都知道這一點。」

  他們繼續向佈置得很漂亮、掛有大壁畫的飯館裡面走,看到賈松站在櫃檯後面。他臉色陰沉地打量拉特諾夫。甯林身邊的這個德國人來幹什麼,他感到這是個謎。可是他馬上就得到了下面的解釋,儘管這樣,他對他聽到的話仍不理解。

  「賈松,」甯林一邊說,一邊將拉特諾夫推到前面。「我向你介紹一下洪門白鬈髮,一個可愛的兄弟。他將照管你的飯店。我已接受了另外的任務,可是你心裡不要高興得太早。當你對這個新特派員沒有表示必要的尊敬時,你還會看到我的。」他轉向拉特諾夫,對他點點頭。「你算算是多少?名單上是……」

  「上個月3000馬克。」拉特諾夫有點同情地說。

  賈松的臉上佈滿憂愁。他兩眼模糊,只是沒哭!拉特諾夫心裡想道。只是沒流淚!要是一個人欲哭無淚,他就再也看不到出路了。

  「這……這我拿不出來,」賈松的聲音顫抖。「這太多,實在太多。」

  「你要我的兄弟數你的魚嗎?」

  「魚數與實際情況不符。請相信我。去年是這麼多,那時我們碰到了一個多雨的夏天,生意好。可是今年,天這麼熱,人們寧可坐在露天啤酒店裡,也不願坐在我這裡。」

  這合乎邏輯,拉特諾夫心想。這一點甯林也必然看到了。我就寧可坐在遮陽的栗樹下,也不會坐在封閉的飯店裡,儘管有空調!

  可是甯林看到的卻不是這樣。「賈松,」他用比較低沉的聲音說道,「你是頭肥豬。凡是肥豬都很懶。肥豬全身有這麼多肥油,就是有人從它身上割掉一磅,它都不會察覺。我從你身上割掉一磅,你願意嗎?3000馬克,這對你只是小意思。你還說什麼?」

  「我發誓,這個月我倒了黴。」

  「現在你說出了真話,我的胖子!」甯林突然出擊,兩手抱住賈松的頸子用力一卡。隨著一聲沉悶的喊叫,老闆猛撞到牆上,他的雙眼凸出,渾身抽搐。他兩腿在地上亂蹬,兩臂在空中亂揮。在他臉色發紫時,甯林才鬆開他。賈松踉蹌地走向櫃檯,扶在櫃檯上。他大口大口地吸著氣。

  「你可是個老實人,」甯林懇切地說,「你要承認你能交4000馬克。」

  「我交。」他喉中的呼嚕聲因咳嗽而中止。「我交4000馬克。」

  「這樣就好,賈松。我的兄弟來找你,客氣地請你交錢時,你不要忘了這個數。」他用手輕拍名單。「洪門白鬈髮……把數字修改一下,不是3000,而是4000。賈松,將你的鱸魚補足。」

  賈松點點頭。他還不能說話。甯林的猛一夾是致命的,賈松差點失去知覺。他進了廚房,拉開抽屜,拿著4000馬克回來。他將錢扔到櫃檯上,可是甯林卻遺憾地搖搖頭。

  「這是4000馬克!」賈松呻吟道。

  「你就這樣將自己的生命交給特派員保險嗎?你就這樣將錢扔到櫃檯上?你把一切禮貌都忘掉了?你讓我看看這些鈔票是些什麼鈔票。三張一千元……那麼這錢你已準備好了——另有十張一百元,共有十三張鈔票。現在我一張張地拿,同時我要提醒你,禮貌在全世界都受人歡迎。」

  甯林用左手拿起一張千元鈔票,但同時用他的右手在賈松胖而圓的臉上給了一拳。飯店老闆又靠著牆尋找支撐,可他卻一聲不吭。

  甯林朝眼睛、鼻子、嘴巴打了十三拳;賈松動彈不得,閉著眼,每挨一拳時他的頭都在牆上撞一次。甯林若無其事地點著數,同時用左手將這些鈔票遞給拉特諾夫。每張鈔票一拳,即每張鈔票一個警告:你要學會禮貌,賈松。

  在挨第五拳時他的鼻子開始冒血,第七拳時左眼再也睜不開,第九拳時嘴唇開裂,第十拳時顴骨腫大,第十三拳——最後一拳時左眉撕裂。賈松滿臉淌血,可是他站著不動,沒有發出一點痛苦的叫聲,也沒有舉起手臂來阻擋。他知道:任何自衛都沒有用。甯林是個以他的犧牲品的痛苦為樂的人。犧牲品越防衛,他越瘋狂。賈松將他傷痕累累的臉轉向拉特諾夫,要努力自我克制才能看他。拉特諾夫的神經在顫抖。

  「你什麼時候再來?」賈松問道。聽起來好像他的所有的牙齒都被打掉了。

  「下個月。」拉特諾夫答道。同時他心想:難道就沒有人能將甯林這頭野獸殺死嗎?

  「我會客客氣氣地接待你,」賈松說道,好像在複述一句規定好的話。「祝你們愉快。」

  甯林向拉特諾夫點點頭。他們離開百花園飯店,走向停放在那裡的汽車。當他們又並排坐著時,甯林用他的肘在拉特諾夫的側身碰了一下。

  「怎樣與這樣一個笨人打交道,你記住了嗎?這種情況你也會遇到。」

  「我決不會打人。」

  「這我知道。你是個能寫、能喝的膽小鬼!你認為這算個男人!生活總是會欺騙你。」

  「這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察覺。」

  「因為你是個富人,因為你絕對沒有必要為一片麵包而奮鬥,更不會為人的生存而奮鬥。你熱愛人——可他們不值得你熱愛。」

  「你就用這種陳腐的哲學殺人或將他們折磨致死?」

  「我不懂哲學。我殺人,是因為我負有懲罰的使命。為了天命好好工作我感到榮幸。」

  「一個天命殺手!這可以寫本書。」

  「你寫,洪門白鬈髮!我可以給你提供足夠的素材,你可以用它們寫滿一千頁。」

  「你已經殺了多少人?」

  「我沒計算。我第一次接受任務是在香港,那時我13歲。他們為此給了我50港幣。你知道一個沒有父母、總是挨餓的小男孩突然得到50無意味著什麼嗎?我出生在香港。我沒有見過我的父母。後來別人告訴我,我是被丟在一堆打算燒掉的紙板箱上的。一個名叫葉義謀的男人收養了我,成了我的新父親。我從不愛他,他打我,踢我,叫我到碼頭上去乞討和盜竊。如果我什麼也弄不回家,那就什麼吃的也沒有,我就得挨餓。後來有一天葉義謀說:『你這個臭老鼠,洗個澡跟我走。我為你找了一個又好、又簡單的工作。有個英國人住在九龍的一個飯店裡,他在尋找漂亮的男孩,供他玩弄,你懂嗎?他會付好多錢。這就是你的新職業!去,去洗個澡,你這個臭老鼠。』我就去洗澡,否則他又要用粗竹竿打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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