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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10

  接著這些黑衣人物向他走來,排著長隊一個接一個。他們擁抱他,兄弟般地吻他的臉,並用漢語對他說道:「長壽、幸福!」

  最後一個走向他的是愛新·甯林。他同樣擁抱他,然而卻沒有吻他。在他們互相擁抱時,甯林對著拉特諾夫的耳朵說道:

  「我不得不稱你為兄弟,但你是個膽小鬼。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改變。」

  拉特諾夫回答道:「這你放心。我不願做魔鬼的兄弟!」

  吸收他加入14K三合會的儀式就此結束。鄒樹孔已讓黑品官飯店在23點左右打烊,並重新擺好了桌子。現在所有桌子上的大圓轉盤上都放有冷盤和調料;廚房裡四個廚師正在加工鄒樹孔為宴席準備的各種美味佳餚。在拉特諾夫從地下室爬樓梯上來時,鄒樹孔已在等著他。他跟其他的三合會會員一樣與他擁抱。只是他沒有說祝福的話,而是以他的方式稱讚了這個新兄弟。

  「你是整個圈子中為數很少的一個懂得珍視我的烹調的人。你會享用飲食。你記住,上帝給一個舌頭不僅只是為了用它說話,而且也是為了用它來享用美味的飲食。我非常喜歡你,洪門白鬈髮。不過,你自己要當心。」

  「請你放心。」

  拉特諾夫懂鄒樹孔的話。這個隱含的警告使他驚奇。鄒樹孔怎麼會這樣對他說呢?黑品官飯店是慕尼黑三合會的核心,而鄒樹孔是它的招牌。偏偏是他來警告他。這是為什麼?鄒樹孔知道什麼?14K打算拿他怎麼樣?閔駒腦袋裡潛入了一些什麼計劃?

  拉特諾夫向鄒樹孔眨眨眼。感謝,兄弟。我現在要加倍警惕。我們還要經常交談,以免使閔駒產生懷疑。我突然想起了一個閔駒會信以為真的好策略:我向他說明,我是個熱心的業餘廚師,想學一點鄒樹孔的拿手菜。鄒樹孔,為什麼你向我暴露你是個動搖的三合會會員呢?

  你違反了你的血誓的第13條:你的頭必須像白公雞的頭一樣被斬掉。為什麼你信賴我呢?

  拉特諾夫走向用大花束裝飾的主桌,閔駒已在桌旁等他;在他走進這個大房間時,他意識到他的語言已改變了。

  他或許不再說「我到門口開門」,而是說「我想看看是誰要進來」。

  這是發瘋,這完全是發瘋!漢斯,老兄,再奔向迄今為止你已習慣了的生活吧,去研究、寫作、打網球和高爾夫球,參加社交聚會,在俱樂部辯論經濟發展趨勢。當一個人對魚子醬感到膩味時,那他還應吃什麼?你已經聽過索爾蒂①指揮的莫紮特的曲子了嗎?你也認為基因工程從我們手中滑落,總有一天人性會消滅嗎?你對新拜羅伊特②有何看法?好吧,人們總不能死板板地將瓦格納的音樂作品搬上舞臺。你知道聯合礦業公司在要求什麼?你必須無條件地去巴厘島③的奧伯羅伊……

  ①索爾蒂(1912—),匈牙利裔英國指揮家。

  ②德國城市,屬巴伐利亞,該城尤以瓦格納1872年到此定居而聞名,每年7—8月舉辦音樂節。

  ③印度尼西亞南部爪哇島以東的島嶼。

  我真的必須回到這個世界嗎?

  不!不!不!

  麗雲,你曾指給我看,人在瀘沽湖蘆葦遮掩的小石屋裡是多麼幸福。你告訴我,雪山上的月亮是老天爺的眼睛。我決不再回到闊佬們中間,決不再回到慕尼黑上流社會獨領時尚的這個階層中問。你到我這裡來,麗雲。我們在一道就可以擺脫三合會的魔爪。只有在一道……否則什麼都不會再有。

  「你在想什麼?」閔駒問道。拉特諾夫耽於幻想,這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暗自凝視,對可口的冷盤一動也不動。

  「我想到麗雲,閔駒。」

  「哦,是這樣……麗雲。我將你吸收到我們家族裡,這本會給你一個驚喜。」閔駒將他的筷子放在小碗旁。「可惜它不會使你高興。高佬從香港給我送來一封信,請我把信給你看。」

  「麗雲怎麼了?閔駒,我猜想這與麗雲有某些關係!」

  「你的猜測不錯。」他將手伸進上衣口袋,取出一個長方形的航空信封。「這是預料之中的。」

  「什麼是預料之中的?麗雲出了什麼事?閔駒,你開口呀!把這信封給我!」

  閔駒歎了口氣,臉上流露出很難過的樣子。他將信封向拉特諾夫推過去,然後垂下目光。

  拉特諾夫打開信封。這時他的手指在顫抖。接著有兩樣東西悄悄地落到桌上。

  一卷絲一般柔滑的黑髮和一個透明的淡灰指甲。這個指甲很小,幾乎像兒童的指甲。它是小指的指甲。

  拉特諾夫一言不發地盯著這兩樣東西。他什麼也說不出。他只知道一點:他們剪下了麗雲的一卷頭髮,他們拔了她的小指甲。他們折磨了她,他們虐待了她,她會痛得直叫。麗雲!麗雲!

  「你們這些魔鬼!」拉特諾夫使勁地叫出來,「你們這些該死的魔鬼!」

  「我不得不向上彙報你不服從,洪門白鬈髮,這是我應盡的職責。這你或許不願意相信,只把它看成一個威脅……你瞧,這是事實:你應受到懲罰,這種懲罰必須由麗雲來替你承受。你應該感謝高佬。」

  「感謝他虐待了麗雲嗎?」

  「他對一個不服從的人已極為開恩。他只取了她的一卷頭髮和一個指甲。這兩樣東西還會再長出來。要是其他任何人,他會剁下第一節手指。這只是一個警告——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你真要感謝才對!」

  拉特諾夫將頭髮和指甲裝回信封,再把信封插進口袋。他將椅子向後一推站起身來。

  「我想走!」他說道。

  「這是向你祝賀的慶典。」

  「我不要。」

  「你在冒犯你的家族。這是違反三十六條血誓的。真的要我們取麗雲的一節手指嗎?」

  拉特諾夫閉上眼又坐下。你再也沒有自己的意志;你就像一個木偶,牽著線的這幫野獸可以完全按他們的意志讓你跳舞、彎腰或旋轉。而且他們可以殺你,殺你和麗雲,而且以後誰也找不到兇手為我們復仇。麗雲,如果確實是這樣,請你原諒我!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你為我受罪。這是誓言,麗雲,它勝過14K三十六條血誓一百倍。

  宴會終於在淩晨3點時散席。三合會會員們分散到各個方向,為了不引人注目,總是一個個地走。他們的車都停在各條相鄰的街上,常常跟黑品官飯店之間保持十分鐘的步行距離。20分鐘後,飯店裡只剩下閔駒和拉特諾夫。鄒樹孔回到飯店樓上他的寓所。在閔駒和洪門白鬈髮出門跨入炎熱的夏夜前,只有那個服務員在那裡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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