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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拉特諾夫付了帳離開露天啤酒店。這就是民眾的呼聲。外國人滾出去!

  拉特諾夫開車去哈斯拉赫的途中對自己未曾開口生悶氣。可是如果他提出異議,在當時會產生什麼結果呢?只會是一場他要失敗的劇烈爭吵。八對一……不止,一百對一,因為整個露天啤酒店的人弄不好都會反對他。

  在哈斯拉赫俱樂部室內拉特諾夫喝了一杯咖啡,然後到球場坐在一號開球位旁,觀看外科主任醫生布洛赫博士如何精確估量距離、全神貫注、然後擊球。高爾夫球落在洞標前四米處。布洛赫博士回頭朝拉特諾夫看,意在博得贊許。

  「您對這一擊有什麼說的?」

  「妙!」拉特諾夫回答道。

  「您今天不打?」布洛赫像扛槍一樣扛起他的球棒。他的球童抱起高爾夫球袋,他離開這裡向一號洞和位置有利的球走去。布洛赫是能夠很容易地將它輕輕打入洞中的。「您好久不到球場了,拉特諾夫先生。」

  「我到中國去了。」

  「哦!好極了!一個美妙的國家。一年前我曾經到過那裡。遊覽了北京、上海、廣州、灕江,以及風景甲天下的桂林。另外還遊覽了西安,參觀了出土的兵馬俑。哦,真是世界奇跡!在那兒我驚訝,為什麼在我們日耳曼人還在寢熊皮的時候,中國人就有了這樣高度的文明。如果我們要談中國,必須看看這些地方……」

  主任醫生布洛赫尾隨他的球童而去,為的是將球輕輕打入一號洞中。拉特諾夫站著不動,嘴角掛著微笑目送他離去。你還在談中國?你究竟知道什麼?明信片上的中國!你如果到L市周圍的村莊,到瀘沽湖,你就會對所有的人說:這是中國嗎?這種生活你們是永遠理解不了的。你們願意看金殿,可是卻不看人們的眼睛。你們坐在五星級飯店的餐廳裡喝盧瓦爾葡萄酒和香檳酒,為你們服務的姑娘們穿著旗袍,頭髮上插著花,腳登美麗的繡花鞋——這是中國嗎?你們知道苗族的農婦是什麼樣子?還有農村石灰窯邊燒石灰的工人、紅色岩石旁碎石頭的工人、水牛拉犁後種水稻的農民、湖中住在小船上的漁民又是什麼樣子?你們參加過白族新屋上樑慶典嗎?在慶典中穿著黑衣的老人全部坐在前面,首先拿到食物,因為必須敬老;姑娘們歌唱,用水瓶向大家斟茅臺酒,將米粑、大碗盛滿的蔬菜、煮好的肉和冒熱氣的米飯到處遞送。為了表示對老人特別尊敬,老人得到魚頭。到處是在風中飄揚的彩旗,上面繪有祝願和祈神賜福的詞語。

  這是中國,而且還只是它很小的一部分。要真正瞭解中國,需要人的整整一生。

  他回到俱樂部飯店,坐在露臺上的太陽傘下,要了比爾森啤酒。他正要喝,這時有人敲了一下他的肩膀。拉特諾夫轉過身來。

  弗賴堡博士。他穿著黃襯衣、方格紋的褲子和戴著方格紋的運動帽。他的樣子像一個時裝畫報上的高爾夫球運動員。

  「你偏偏在這時候又來給我添麻煩!」拉特諾夫說道。

  「我立刻就走。我還要打18個洞。可是我想有禮貌地給一個老朋友打招呼。」

  「走開!」

  「這沒有關係。」弗賴堡離去。

  拉特諾夫站起來,慢慢走向他的車。他心想,他是對的。我變了,完全變了。我看見我周圍是空洞,我突然感到恐懼,而且它始終存在。

  他開車回到格林瓦爾德。直到暮色降臨和天有些涼了他還坐在花園裡。他決定弄點東西吃。在廚房裡亂忙,這簡直是開玩笑。他突然問自己:麗雲是否還會烹調呢?她一定會做米飯和沏茶,可是除此之外呢?她可以不幹這些事。

  將近22點,弗賴堡博士打來電話。拉特諾夫對著電話直喘粗氣。

  「你到底又在想什麼?」

  「我邀請了格雷戈裡烏斯姐妹。你知道的,這是高爾夫俱樂部的兩個金髮小姑娘。父親是唯利是圖的房地產商。他剛在菲斯滕費爾德布魯克買了塊農業用地。這將是一筆了不起的生意。這老頭已得到來自市政廳的暗示,這塊休閒地將宣佈為工業區。那時候他就可以興高采烈地撈到數百萬了。」

  「這與我有何相干?」

  「蕾娜特和聚爾維婭,兩個小姐妹,今晚我把她們拖來了。你過來嗎?」

  「不來!你讓我安靜。」弗賴堡的話突然令拉特諾夫作嘔。

  拉特諾夫放下電話。然後一直坐在電視機前,可是他根本沒有看屏幕上閃動的畫面。他又想到閔駒、指語、辨認手勢和閔駒的話:你必須保衛自己或喊人幫助,這是可能的。俄國人也用亞洲人。他們和我們,你區分不開。

  拉特諾夫,快溜走!去美國、巴哈馬、加勒比群島、巴西,去某個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明天立即給麗雲發第二份電傳,對她加以告誡。她應該置身于警察的保護之下。或者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我們找一個我們能夠幸福的處所。沒有人認識我們,我們單獨在一起,只有我們兩個人——如果她願意!這是個他不知道答案的問題:她到底願不願意呢?一塊印有一個姑娘的蠟染可意味著:讓您有時想到我!您不要忘記中國!更多的意思可沒有。我在這件禮物上想得太多了,說不定其中根本什麼意思也沒有。

  我應該就此與閔駒談談。我應該對他說:您大錯特錯!您不可能用麗雲來威脅我!她是訂過婚的,我只是個她必須照料的貴賓級的旅客。閔駒,您手上根本沒有能訛詐我的東西。

  可是拉特諾夫知道,這些話意味著他的死亡。三合會的事他已經知道得太多了。閔駒除殺他之外,不會再有別的選擇。而且有一點他也知道得很清楚:警察不能保護他。警察對三合會軟弱無能。

  緊接著在星期一拉特諾夫收到一份電傳:手寫的,發自K市,時間是慕尼黑下午兩點,K市已是晚上8點。

  漢斯·拉特諾夫博士

  德國慕尼黑格林瓦爾德

  金合歡路19號

  親愛的漢斯:

  我非常高興,這麼快就收到了您的傳真。您真好。

  離別後我堅信不移,您會遵守您的諾言,因為您是聲望很高的著名人士。這不只是我這麼說。我正在陪同一個奧地利團隊。這些客人非常友好,我們談到您,他們幾乎全知道。我多麼高興認識了您。

  什麼日期對您最合適呢?如果您下個月將各種材料寄給我,我在11月可拿到簽證。所以或許11月至1月這段時間最好。這段時間在德國有雪嗎?我很喜歡雪。我還從未在雪中嬉鬧。作為目的地在申請中我填:慕尼黑。或許往後我不能經常發傳真,這全得通過辦公室,可是我會經常給您寫信。

  我等待、等待……

  致以衷心問候!

  您的小麗雲

  拉特諾夫將傳真看了三遍,他感到他的思念在不斷增長。她來,她沒有說個不字,她很高興。我等待、等待……您的小麗雲。我的小麗雲!

  面對這封信,先前的一切想法都消散了。麗雲在K市發生什麼事,他看不見,也阻止不了。可是如果她來慕尼黑在他身邊,他就能保護她,尤其是他可以和她一道研究如何逃脫三合會魔爪的各種計劃。她跟他在一起——他們可以一同躲入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要藏他們兩人這個世界是夠大的,雖然閔駒說14K無所不在,誰也逃不脫兄弟會的手掌。這是一種自吹自擂的威脅——至少拉特諾夫是這樣看的,因為14K三合會不可能控制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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