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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我說:幾乎沒有……正好我們必須就此聊聊。我建議我們今晚見面。」

  「在哪裡?」

  「見面地點在黑品官飯店。20點左右。我想請您吃飯。同意嗎?」

  「我來。」

  拉特諾夫放下電話。他非常清楚這是一種侮辱,可是他不願意不鬥爭就中途退出。他們急得很,他心想。他們連四天也不讓我安寧。可是他們想把我怎樣?屠克偉的威脅可以得出結論,必然是某種異乎尋常的事。從何時開始三合會對我們「高鼻子」也有這樣的興趣了?

  他洗了淋浴,穿好衣服。他用臥室裡的電話給弗賴堡博士掛了電話。現在他想必在給人看病。

  門診女護士接通了博士的電話,弗賴堡津津有味地說道:

  「啊哈!真是旅行者!在慕尼黑打電話嗎?」

  「對,我在家裡。」

  「你馬上過來。」

  「不!我感到非常健康!」這雖是謊言,可是真情卻一點也不能告訴弗賴堡博士。向他吐露秘密,那就像在《晚報》上登大幅廣告。

  「在中國怎麼樣?」弗賴堡博士問道。

  「在電話中的確難以表述。這是迄今為止我平生最有趣、最美妙的一次旅遊。我曾在瀘沽湖畔的摩梭人中,至今人們對其起源幾乎一無所知!我研究了他們的文化。」

  「單獨一個人?用手和腳交談?」

  「我身邊有一個女翻譯。」

  「啊哈……」

  「麗雲是個正派的姑娘!」

  「在你的伴同下她怎麼能保持正派呢?」

  「現在不談了。」

  拉特諾夫放下聽筒。

  上午他花時間將他的箱子騰空,把髒的內衣塞進袋子,讓洗衣店第二天取走,同時把外衣掛在室外陽臺上通風。他從旅行袋中拿出麗雲送的花布,將它攤開在面前。畫上的姑娘好像變得活靈活現,三隻鴿子好像要展翅飛去,姑娘腳下的草坪好像盛開了朵朵鮮花,他好像還在中國,好像麗雲又站在他的面前。

  「麗雲,我想念你!」拉特諾夫輕聲細語地說,「現在沒有你已經第四天了。」

  他又走進他的臥室用四條塑膠帶將這塊布貼在床對面的牆上——這是臨時的,因為他還要弄個鏡框,這樣他在睡覺時和醒來時就可以看到它。

  拉特諾夫下午在城裡,他去沖洗了他的照片,19點左右坐在「弗朗西斯派修道士」酒館裡喝啤酒,同時為與三合會見面作準備。採取執拗態度,這是他的基本想法。裝得比原來更加愚蠢,這就會迫使對方的面目變得更清楚。

  20點整,拉特諾夫將他的車停在飯店的停車場,他走進黑品官飯店。這是個大飯館。它有好多相互連通的房間,天花板雕了花,包了金,顯得很豪華,蒙著紅綢的四面牆上掛著大幅油畫,大宮燈的玻璃上畫著很有藝術性的畫,椅子和桌子是紅木的,許多房間內分別放著大理石、玉石、彩畫木頭佛像或肥頭大耳的彌勒佛。這種彌勒佛是心滿意足的食客的守護神。更使每個人驚歎不已的是放在飯館中央將房間隔開的大玻璃槽,以及放在大門口的咧嘴笑迎來客的一尊金佛像。

  拉特諾夫站在門口看了飯館的全貌。

  飯店這時幾乎滿坐。多數客人是德國人。拉特諾夫想到,華人開的飯店在德國越來越招人喜歡。他考慮到,它們就像蘑菇一樣從地上猛地冒了出來。一個華人拿到了營業許可證,很快他的一些親屬就逐個來了,一兩年後他們又創建了自己的飯館——這是一種極為有效的滾雪球的辦法,首先是三合會從中撈取了好處。他曾經讀過報紙和畫刊上登的一些關於三合會所作所為的文章;也看過一部電視片。當時他認為該片過於誇張。現在他自己成了三合會的犧牲品,在他看來好像片子低估了真實情況。與此有關,拉特諾夫曾聽說:一旦某個新的飯店開張,老闆那裡就會出現一個友好的香港人。他晚上來吃飯,注視營業額,繼而進到廚房。通常主管就在廚房的爐灶旁。在大多數情況下,領班知道來訪者是何許人,要是將這個不受歡迎的客人攆出去,那是愚蠢的,甚至是危險的。然後這位和藹的人就與老闆進行一段簡短的對話。他表示願給老闆,給他的家庭,首先是給他的飯店提供「兄弟般的保護」,並通知老闆,他們的「大佬」,即大哥要來拜訪,想就「保護費」問題進行磋商。他也可以拒絕,但是——來訪者友好地將問題挑明瞭:「你要想想,你有老婆和三個孩子……」沒有哪個人不懂這種暗示。

  拉特諾夫一直等著,這時一個穿著黑褲子、雪白襯衣、打著黑領結的服務員向他走來,並對他微笑。這就是那個在空港接他、又將咖啡粉和奶粉拿走的人。

  「我們很高興在黑品官飯店把您當客人來歡迎,」他說道,「請跟我來。他們已經在等候您。」

  這個服務員在前面領路,一直走到可用屏風與另外房間隔開的最後一間小房問。在這裡一個年歲大的人坐在桌旁,桌上擺著幾瓶繁茂的鮮花,像是擺喜宴一般。拉特諾夫走進房間,他立刻站起來用銳利和審視的目光掃了他一眼。據說這第一印象,即頭十秒鐘內的印象對一個人的整個一生都具有決定性意義。在這十秒鐘內,他對一個人是好感還是厭惡就決定了,以後這種看法根本不可能改變。

  這個人身著不惹眼的深藍色西服、白襯衣、灰領帶,腳上穿著意大利皮鞋,鬢角發白的頭髮向右梳得光光的。他繞過桌子向拉特諾夫走過來。服務員立刻離開了,同時他拉上了折疊門。這個人的臉胖乎乎的,兩眼深陷在肉縫中,這種肉縫對亞洲人來說是非常典型的。當他站在比他高出一頭的拉特諾夫面前時,他微微欠了一下身。

  「歡迎您來黑品官飯店,」他用異常低沉的聲音說道,「我很高興見到您。」

  「這種高興或許是單方面的。」拉特諾夫以抗拒的態度回答說。

  「我叫閔駒。」

  「『主管先生』,」拉特諾夫的聲音聽起來含有惡意,「或者叫大佬。」

  「哦,您知道?」

  「我是從書本裡知道的,要知道,我是研究當今少數民族的。」

  「這我們當然知道。」閔駒用手指了一下桌子。「我們坐到桌邊去。我為您安排了一席亞歐合壁的飯菜。」他們相對而坐,佈置的鮮花將他們彼此隔開。「就我們所知,您不用筷子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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