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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您得緊緊握住探針。」

  「不能再緊了……」

  陶醫生望著小型顯示器,上面指針在來回擺動,呈波形曲線。他默視一分鐘後,點點頭,讓拉特諾夫鬆手,放下探針。麗雲好奇地聽陶醫生說,並在旁翻譯。

  「醫生說,您心臟不好。」

  「不錯,我患過心機能不全症,心臟衰竭。」

  「您的胃也有問題。」

  「說得對。」

  「您血脂過高。」

  「太對了,我膽固醇過高。」

  「您要注意,您的血管有可能變窄……」

  「我的腳部已開始動脈硬化……」拉特諾夫驚訝地望著這個小個子醫生。「說得完全正確。這怎麼可能呢?」

  「用一種不科學的方法。陶醫生今天初次見您。現在您相信中醫診斷了嗎?」

  「如果我把這些講給那個弗賴堡醫生聽,他准說我瘋了!」

  「陶醫生清楚您身上患有的病,還向您提出忠告。但您看上去根本沒病。要是來了個眼睛發黃的,他就說:膽或肝有毛病;來了個氣喘吁吁的,就說是肺病;手顫抖,就說是神經疾病。但您看上去能活到一百歲。」

  麗雲付給陶醫生一元錢——這是拉特諾夫有生以來最便宜的醫療費。花二十芬尼做了次全面診斷!

  他們離開湖濱公園,又坐車去金殿公園,在公園前的大草地上停下車。他們進了公園,園內古樹參天,數以千計的遊客在林蔭道上散步。

  「這是世界上最高大的一座青銅殿。」麗雲對身旁的拉特諾夫輕聲說。「它像神一樣不朽。在這兒我們可感受到和平與智慧。」

  銅香爐裡插滿了香,殿堂內香煙繚繞。面目慈善的菩薩俯視著在面前下跪叩拜的遊客。一個瑞士旅遊團的旅遊者在殿堂各處照相,只有按動相機快門的哢嚓聲打破了殿內的肅穆氣氛。

  「真是個驚人的傑作,」拉特諾夫說。「我能看到,這得謝謝您。」

  他們離開金殿,繼續在公園裡閒逛。走了十分鐘,他們看見山丘上聳立著一座多層高塔,周圍簇擁著一群人。

  「這是鐘樓,」麗雲指著上山的石階說,「您想去看看?」

  「當然想。」

  「那您得爬臺階了。」

  「好在我腳上的靜脈還沒有完全堵塞。」拉特諾夫不無諷刺地說。「登臺階有利血脈暢通。」

  然而令人失望,鐘樓裡簡直成了個集市。小攤上出售各種富有特色的小紀念品:畫卷、玉雕、胸飾針、掛在頸下的護身符、寫有警句格言的字畫、明信片、鍍銀的佛像、穿古老服飾的彩色陶瓷人像,真是琳琅滿目。在最裡面,有個小商店占了整堵牆,出售蠟染花布,繩上也掛滿了布。牆上貼著蠟染畫。畫的都是些有地方特色的題材:風景、起舞的一對對男女、神的鬼臉和農村生活場景。這樣,沒去內地的旅遊者也能想像那兒的生活情景。

  拉特諾夫站在首飾攤旁,他掉頭一看,卻沒有看見麗雲,他又細看起首飾來,有鍍金的和真金髮夾,還有戒指、頭飾、飾針等。他想,要是給麗雲買件漂亮精緻的首飾,她會不會感到這是一種侮辱呢?他看中了一條鑲有六顆紅寶石的金項鍊。是真是假無關緊要,這太美了。戴在麗雲脖子上一定十分迷人。但他猶豫不決,還是把那條寶石項鍊放下了。他在擁擠的遊客中找麗雲,終於發現她在人群中往前擠。他朝她揮揮手,他們在鐘樓入口處又碰頭了。

  她手裡提了一小包東西,在外面呼吸新鮮空氣。

  「這些人發瘋似地買。廟就靠這兒,」她指指下方通往公園的臺階。「我們還得往回走一大段路呢。」

  「您買了些什麼?」

  「只是件小玩意兒。」

  她沒往下說,他也就不再問了。他倆朝金殿入口處走去。文英在那兒站在車旁等他們。麗雲停下,回頭望瞭望公園的路。

  「就此結束了,」她說時竭力抑制住聲音的顫抖。「我們回飯店吧。」

  他們回到飯店,拉特諾夫對麗雲說:「今晚,我想請您共進晚餐。去俄國餐廳,行嗎?」

  「您還得整理行李。明晨7點我來接您。乘出租車去機場,您飛往香港,從那兒乘漢莎航班去法蘭克福。在法蘭克福只需等半小時,接著飛往慕尼黑。一次長途飛行。行前您得休息休息。」

  「在飛機上我會睡得很好的。麗雲,就讓我們一起進餐吧,這臨行前的一餐。我想這是……」

  「好吧,我來。」她點了點頭。拉特諾夫拉住她的袖子。

  「那麼文英呢?明天我能見他嗎?」

  「不。他有三天假。我已為您要了一輛出租車,明天您坐出租車。」

  「那我送您出去。」

  他倆離開飯店,朝車走去。文英如同往常一樣站在發動機護蓋旁抽煙。拉特諾夫同他打招呼,他尷尬地笑了笑。

  「文英,沒有你,這次也就不能成行,」他說,「儘管你像發瘋似的飲酒。你真了不起。麗雲跟我說過,你夢想自己有輛車。我要給你的車買四個輪胎。」他把手伸進上衣口袋,掏出兩張揉皺的百元美鈔。「文英,我祝你走運,不久有輛自己的車,如果茅臺酒沒把你醉死的話。」

  麗雲無需翻譯。「高鼻子」說些什麼,對文英無關緊要。他兩眼直盯著這兩張百元美鈔,把它收下,放進汗水濕透的襯衫裡,緊握拉特諾夫的雙手。

  「謝謝,德國先生,」他說。拉特諾夫這名字他總記不住。「謝謝。為您開車,我感到很榮幸。我不會忘記您。我會把這些告訴我的孩子們。」

  「他有孩子?」拉特諾夫問。麗雲聳聳肩。

  「我不知道。反正他沒結婚。但這又不礙事。文英總幹些使人感到驚訝的事,就像吃飯少不了大米。再見。我們幾點鐘會面?」

  「您說呢,麗雲?」

  「8點行嗎?我想好好洗個澡。」

  「我也想。我覺得身上像被灑了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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