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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他望著車駛離飯店前的大廣場。文英不停地按喇叭,繞噴水池一圈後才開上大街。拉特諾夫朝他倆招手。

  再見,文英。

  是再見嗎?

  他經過噴水池走回飯店。那三個噴孔仍堵塞,還沒修好。

  俄國餐廳裡的那頓晚餐,真的成了結尾。拉特諾夫穿一身在慕尼黑定制的淺灰色西服,麗雲穿一件藍色綢連衣裙,上有金絲繡。她的頭髮做得高高的,系了寬寬的藍錦緞發帶。她比哪幅畫都秀雅。

  他們在飯店大廳碰頭。拉特諾夫見她手裡拿著一個小包。她舉著它說:「請收下,以表我的謝意。」

  「麗雲,您這樣使我感到羞愧。我沒有什麼給您。我可以送您一些花,但花很快會謝的。我會寄給您許多照片,還有我的邀請信,請您去慕尼黑。」

  他把包收下,摸上去軟軟的,像是布的,他正要打開,她按住他的手。「現在別打開,以後,當您獨自一人時再打開……裡面只是一個小小的回憶之物。」

  這是一頓令人傷感的晚餐。他倆相對無言,偶爾抬頭互視,又低頭吃著。正餐後的點心是半個菠蘿加冰塊。拉特諾夫要了一瓶法國酒,價錢貴得出奇。他舉起酒杯。

  「為了將來,麗雲,乾杯!」拉特諾夫說時聲音莊重,但聲音在顫抖。「為了……為了我們的重逢乾杯!」

  「這是些愉快的日子,」她輕聲回答。「別忘了這個小麗雲。」

  「麗雲,您想到哪兒去了?我相信,中國使我徹底變了。我覺得自己同以前相比判若兩人。」

  「我也是。」她朝他嫣然一笑。她那溫情脈脈的目光掃了他一眼。「為將來乾杯!」

  他們碰杯,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麗雲突然站起來,抓住手提包。拉特諾夫驚訝地望著她。

  「怎麼啦?您不喜歡這酒?這是一流的法國酒。」

  「我想走了……」

  「這麼突然?」他站起身,對此他感到納悶,「您不舒服?吃的東西不對頭?」

  「都挺好的。不過……我想走。告別不能拖得這麼長。這您不懂嗎?」

  「懂,我懂。這樣人們會有一種窒息的感覺。我也有同感。麗雲,我可以跟您說幾句嗎?」

  「說吧……」

  「您是個了不起的姑娘。我一想到中國,就會想起麗雲。」他躊躇片刻。「我說過得罪您的話了嗎?」

  「沒有。」她把錦鍛小提包壓在胸口。「我……感到這幾天我很幸福。明天見……」

  「明天見,麗雲。」

  她疾步離開餐廳。拉特諾夫沒跟她走。

  他又坐下,斟了杯酒,望著粗實的大理石柱子發呆。當有人用英語跟他說話時,他一驚,抬頭望瞭望。

  一個衣著入時的男人朝他微微鞠躬,他身穿白襯衫,系一條得體的花領帶,那套定制的米色絲綢西服再現了他的風度和富有。

  「可以坐在您旁邊嗎,先生?」問話語氣彬彬有禮。「我叫屠克偉。」

  「漢斯·拉特諾夫。」

  「我知道。」屠在拉特諾夫對面坐下。拉特諾夫驚奇地豎起眉毛。

  「您知道我的名字?從哪兒?」

  「就算我是市政當局的吧。」

  「我是這樣想的。市政當局跟我有什麼關係?難道我有什麼地方不檢點?」

  「正好相反。您一次也沒吻王麗雲女士……」

  「我為什麼要吻她?」拉特諾夫語氣僵硬。他要我幹什麼?我吻不吻麗雲跟市政當局有什麼關係?「您認識王女士?」

  「當然。」屠克偉向服務員打個招呼。「可以請您喝一杯嗎?您喜歡喝什麼?」

  「在俄國餐廳當然喝伏特加,再加個李子。」

  「如果您喜歡喝伏特加,那麼最好加橙子汁,一半對一半。身強力壯的男人就喝這。」

  「您從哪兒知道的,先生?」

  「克偉,屠克偉。」此人和善地笑了笑。「我們知道您的很多情況,也許比您更瞭解您自己。我們跟著您去北邊旅行。您去瀘沽湖研究摩梭人的風俗民情,我們有人尾隨。在您進行其他許多活動時,我們都派人跟著。」

  「我們還是攤牌直說:您是警察吧,在監視我。」

  「警察——我可不是。監視——確實如此。」

  服務員遞上兩杯含有李子的伏特加酒。他倆喝了一口。拉特諾夫頓時有種異乎尋常的感覺。他感到害怕、懷疑和反感。要是這個時髦的人是市政當局派的,那我成了教皇。他們為什麼派人監視我?

  「請別再折磨您那寶貴的腦袋了,」此人接著說,臉露微笑,拉特諾夫卻感到他是在嘲笑。「您還長期需要它,先生,我們也是。」

  「我該怎麼解釋?」

  「讓我給你明說。請別認為我是個官員,我是一家大公司的經理。這是個名副其實的全球性大公司,在歐洲、北美、南美、澳大利亞、印度、中東……凡有華人的地方,就有它的分公司。我是Y組的頭。」

  「這倒挺有意思。您對我又有什麼感興趣呢?」

  「我們香港總部下達了一項任務。」

  拉特諾夫把杯中的伏特加喝盡,猛地將杯子放到桌上,站起身來。

  「我想您誤會了。我同香港的任何公司都毫無關係。我是個學者……」

  「這我們清楚。」此人指指椅子說。「請您坐下,先生!我們需要的正是您的名聲,您的名字,您的影響,您的聲譽和您的國際威望。還有——您對麗雲的愛。」

  「您胡扯些什麼,屠克偉先生。」拉特諾夫氣憤地說。但他清楚,自己得小心,於是又坐下。「王女士是我的導遊。您既然什麼都知道,那想必這點您也清楚。現在請您回答我的問題,不然我中斷這種毫無意義的談話!您的公司怎麼會派人監視我,我像是個受到通緝被追尋的人?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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