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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因此,對文英的招待比對拉特諾夫和麗雲的招待更周到。

  第二天早晨,早餐吃的是糌粑、大麥糊和必不可少的犛油茶。餐後,麗雲和拉特諾夫在村中心的廣場碰頭。摩梭人喜好歡慶。圍著篝火起舞是他們所知的唯一娛樂。廣場因此也就成了村寨的中心。有時候鄰村人也上他們那兒,還有其他民族的小夥子和姑娘。他們敲打著搖鼓和鐃鈸,節奏單調,卻有魅力,大家隨著起舞。這些節日像個擇偶的日子,因為摩梭人堅決反對近親結婚。當然,多半只是些姑娘向摩梭小夥子頻送秋波。

  拉特諾夫見麗雲興沖沖的,跟她打了個招呼。「您沒問我,睡得怎樣!我睡在一張犛牛皮上,下面是乾草墊子。」

  「乾草對身體有益,不會得風濕病。」

  「是的。」拉特諾夫頻頻點頭。「您說得對,麗雲,人們常這麼說……」

  文英從遠處茅屋朝他們走來,肩搭釣魚竿,手提皮桶,感到稱心如意。這瓶茅臺酒一下使他贏得了許多朋友。他聽不懂他們說的,但他感到,他們喜歡他。不然怎麼會借給他釣魚竿。也可能是這個意思:吃的你自己張羅!釣魚去!老太會替你燒魚、烤魚的。

  他抽著煙從麗雲和拉特諾夫身旁走過,消失在湖邊的紅杜鵑叢中。這時那個麻臉人出現了。他同村長細談過,告訴他,這個「高鼻子」是個德國名人。但楊對德國一無所知,於是他又補充說:「他從歐洲來,很遠的地方,穿越大山大海,乘了一整天飛機!」這下楊懂了。遠處有時飛來一架飛機,在湖和山坡上空監視是否有人盜伐本地區僅存的那些五針松樹。近幾十年來,這些山林遭到肆無忌憚的砍伐,人們拿這些名貴的木材蓋屋,或作燃料燒。

  「這位尊敬的外國人來我們這兒幹什麼?」楊問。

  「研究你們的文化。他想看看你們怎麼生活,種些什麼,收些什麼。他想聽聽你們的音樂,錄下你們民族的歷史。他還想知道,你們的居住和飲食情況。總之,他想瞭解你們的一切。」

  「為什麼呢?」

  「他想寫文章,讓其他國家的人民知道你們是怎麼生活的。」

  「誰會對這感興趣?我倒要問,他是怎麼生活的?」

  「他來自另一個世界……那兒的人感到驚奇,竟然有摩梭人。沒人知道,世界上有你們。」

  「這一切難以捉摸,不可理解。」楊邊說邊搖頭。「誰能理解?這兒又沒什麼可看的。」

  「瀘沽湖是塊珍貴的寶石。」

  「這湖是我們的,不是外人的。」

  「你們的年輕人可不這麼認為。他們目睹這新時代:無線電、電視、現代化機器、旅遊大客車,許多許多錢流進他們手裡。楊,這是你無法阻擋的。」

  「我們的女人和母親能。」

  「正相反,她們正在替自己的女兒物色男人。世界會變得更快,許多傳統被拋棄。我勸你,楊村長,這個外國人要啥你就給啥。」

  這個麻臉男子是沈的人,名叫吳守志,他指著村寨、湖、樹林和山崖做了個囊括一切的手勢。晨曦中,這些全泛紅,發亮,又被太陽曬黑。

  「您可以細看,隨意照相,」他對拉特諾夫說。「我已給村長說清楚了。」

  麗雲驚訝地望著他。「您怎麼知道我們想在這兒幹什麼?」

  「這不難猜出。一個歐洲人獨自帶個女翻譯來摩梭人這兒呆上幾天,決不是為了喝大麥糊和吃糖水桃子。我沒錯吧?」

  麗雲點點頭,臉上毫無表情。她碰了碰拉特諾夫。

  「我討厭這個男人。」她輕聲說著德語。

  「他長麻子,這不是他的過錯。」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覺得,他給人一種可怕的感覺。」

  「他挺友好的。」

  「他那對眼睛陰險奸詐。我對他就是沒好感。」

  「您得忍著點,麗雲。他是同摩梭人的唯一連絡人。他會說他們的話。沒有他我們會很麻煩的。」

  「我們得小心。」

  「您怕這個男人?」

  「怕?不。不能這麼說……我總覺得,他看我時就在跟蹤我。我們連他姓什麼都不知道。一個規規矩矩的人會自我介紹一番。」

  「那您可以問他嘛。」

  「這樣做是違背習俗的。一個男人先得自我介紹,而不是一個姑娘。」

  吳一句也不懂,一聲不吭地聽著。這時,他插了句:「我能幫你們做什麼?」

  「今天不用了。拉特諾夫先生要拍幾張照,錄幾首摩梭歌。」

  「如果我可以在場翻譯……」

  「音樂不需要譯員!」麗雲毫不含糊地拒絕。「謝謝您,先生。」

  「我叫吳守志。哦,我忘說了。請原諒,王女士?」

  「您怎麼知道我姓什麼?」

  「我聽您的司機這樣稱呼您的。」

  吳悄悄地走到一邊。他想走時,麗雲握住拉特諾夫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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