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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但他繼續跳著。周圍一對對年輕人熱衷於粗獷的現代舞,你推我搡,渾身抖動。麗雲和拉特諾夫卻在原地緊摟。他倆根本沒聽樂隊在奏什麼,他們的身子只是按照他倆的曲子在移動。

  「您跳得不錯,」麗雲沉著鎮靜地說道。這話把拉特諾夫拖回到現實中。「但跳得跟我們的完全不同,挺美的。」

  「我也會跳別的,」他說著把她更緊緊地摟住。「我也會拖著布了細腿圍著您蹦來蹦去。」

  她大聲笑了起來,在他懷裡前俯後仰。他再次觸到她的胸脯和身子。「市丁細腿!妙極了!我倒要好好看看。治跳舞總是用布丁細腿。」

  一曲終了,拉特諾夫帶雨雲回到桌旁,她還在不停地笑。治也咧嘴朝他們笑笑,但弄不清她為什麼這般放聲大笑。

  接著他們輪換起舞。麗雲時而同治,時而同拉特諾夫對舞,一會跳探戈,一會兒跳吉布舞,嚓,嚓,嚓,跟華爾茲舞差不多。拉特諾夫的耳朵受不了樂隊的那種演奏,汗水直淌,治卻毫無反應。他神采奕奕,像特地為了參加今晚的舞會才這樣打扮的。我要奪走你的青春,拉特諾夫心想。是的,我承認已感到腳痛。舞一個接一個,我站不住,立不穩,三次踩到麗雲的腳趾,再跳下去還會這樣,但我還得做出一副十分興奮的樣子。看來我要在這身西服的掩護下體面地悄悄地退下了。不過總算汗水還沒淌到我的鞋上。

  拉特諾夫看見他倆手挽手地離開舞池走回來,突然感到今晚的活動到此該結束了。他看了看表,找到了擺脫折磨的好理由。「你們知道幾點啦?」他問。

  「我們不識表!」麗雲調皮地大喊。「今天我們下班了。」

  「不是今天,而是昨天。已經一點了!新的一天開始了,我們將去L市。」

  「再同您跳一圈作為結束。這是一個多麼美妙的夜晚。」麗雲的那雙杏仁眼在央求,要拒絕她的請求是不可能的。

  樂隊又奏起舞曲。麗雲拉著拉特諾夫的手,依偎著他朝舞池走去。這是一首慢狐步舞曲——情人舞曲,麗雲靠著他的手臂,雙眼緊閉,嘴唇微啟,她那張少女般的臉嬌嫩欲滴。

  此刻,拉特諾夫正想吻吻這嘴唇、眼瞼和鼻子。麗雲突然把眼睛睜開,問道:

  「您覺得治怎樣?」

  一個多麼殘酷的醒悟。

  「要我跟您說什麼?」他壓低嗓門答道。

  「他給您的印象怎樣?」

  「這就那麼重要嗎?」

  「對我很重要。」

  「他是個很可愛的小夥子,喜愛體育,長得很帥,有教養,懂寬容。他會很有出息的。」

  「還有呢?」

  「還有什麼?就是這些。」

  「只是表揚,他就沒有缺點?」

  「這方面我對他不大瞭解。想必您知道得更多。第一印象總是肯定的嘛。」

  「謝謝。這很有意思。」

  「什麼?」

  「您的想法,您的評價。」

  「在哪方面的?」

  「對我來說,在許多方面。」她脫開他的摟抱。舞到最後幾個節拍時,她清楚地發現他們之間的距離。

  他倆往回朝桌子走去,她不再挽他。「我們走吧!」治起立時,她說道,「我很累。」

  「語氣平淡,就像演出結束時說:別忘了您的衣物。晚安!」

  他們走出酒吧,來到大廳的前面。治向拉特諾夫伸出手去。

  「這是一個美好的夜晚,」他又說英語。「結識您,我真的很高興。等您從北面回來時,我們還會再見的,是嗎?」

  「也許會。」

  「晚安!」

  「晚安!」

  麗雲向拉特諾夫伸出手。他謹慎地緊握她的手。

  「祝您睡得好。」她說話時語氣冷淡,就像導遊同陪同的旅遊團告別時那樣。「明天,不,今天8點進早餐。」

  「我會準時的。麗雲,也祝您晚安。」過了一會,他才鬆開緊握的手。

  治穿過廣場,打開停在那兒的一輛日本小車。他打開車門等候。麗雲慢步朝他走去,上了車。

  她搭他的車,拉特諾夫想到這點,頓時癱了下來。她在飯店有一間房,但她上了他的車,去他的住處!然後他倆尋歡作樂,直到天亮。這種想法大粗俗,但拉特諾夫只能這樣認為。

  治興奮地按著車喇叭向他告別,然後把車開出大門上了車道。拉特諾夫早已什麼也聽不見了。他匆匆上了電梯,電梯往上時,他雙拳敲打電梯的一壁,心想:你究竟在等什麼,你這笨蛋?你說,你在等什麼?你58歲了,還這麼窩囊!

  大廳裡,有個瘦弱的人一直坐在一張大理石長椅上。這時他站起身來。他早就想進酒吧,但就是得不到座位,為此他怒不可遏。「客滿了,瞧,好些人還站在牆角裡呢,實在是擠得滿滿的。」他讓人叫來飯店營業部主任,他也無能為力。

  「我出100元,您給我一個座位!」這個瘦小個大聲嚷道。

  「您今天出1000元也沒有座位!」飯店經理遺憾地舉起手臂。

  「那請您給我端個椅子進去。」

  「我們連一張椅子也沒有了。餐廳裡需要椅子。你就在餐廳裡坐著吧。」

  「這個飯店真差勁,」瘦小子嚷道。「您真是個膿包!我們不會忘記的。」

  「我們?這麼說,您在等客人囉?有許多客人來嗎?」經理給弄懵了。「我很遺憾……」

  這個如影子般緊隨拉特諾夫的男人只好坐在服務台旁的一張大理石長椅上耐心等著,直到麗雲同拉特諾夫告別。他隨即朝他的那輛停在治的車旁的車走去,開車尾隨他倆。

  對拉特諾夫來說,這是可怕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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