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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身穿黑褲和白襯衣的餐廳服務員帶他倆去他們的餐桌。

  拉特諾夫對點的菜很高興:蔬菜、蘑菇炒肉片。

  早晨,麗雲和拉特諾夫乘車離開金龍飯店,陳兆銘即給沈家福去電話,他耐心地聽著他的觀察員的彙報。

  「我們要在路上繼續監視他倆。」聽罷彙報,他說。「我們對王麗雲的情況作了瞭解。這姑娘作風正派,無可指責,莊重,沒有桃色事件,更不要說同外國旅遊者了。她有個男朋友,一個記者,是他們在大學時結識的,看來這倒不是什麼問題。她的父母是教授。她有個姐姐和一個弟弟,弟弟在大學學建築……這是一個很好的家庭。我們認為,她不會愛上這個德國人的,但我們還得等等看。我們還有其他辦法……」

  「現在我該完成什麼任務,沈先生?」語氣恭順且馴服。陳朝電話機鞠躬。

  「繼續監視飯店。同以往一樣,若有我們感興趣的客人,立即告訴我們。」

  「到了兩名美國人。」

  「不感興趣。美國那攤子由香港處理。我們關心的是來自中歐的人,但別再過問英國人。那個伯明翰的『經理』已夠煩人了。阿姆斯特丹也在找人。主要物色慕尼黑和法蘭克福的要人。對這些德國人要好生注意,兆銘。」

  「這兒現在來了兩個德國團,其中有兩名醫生、兩名牙醫、三名工廠主、八名手工業者和一名啤酒釀造師。」

  「別管他們,這些人不合適。」

  「星期六有一個瑞士團來飯店。」

  「這倒很有意思!香港總部收到一份發自蘇黎士的諮詢報告。還有什麼情況?」

  「一個俄國團星期一到。」

  「別提這些,忘了它!這跟我們無關!」

  陳掛上電話。他對沈家福十分敬畏,誠惶誠恐。他是大佬屠克偉的右手,正因為如此,可以借刀殺人。同沈先生處好關係,對他唯命是從,就是一種人身保險。

  拉特諾夫和麗雲在飯店進午餐。他很滿意,一大塊肉排,烤透了,味挺美。

  他正要對此評說一番,麗雲卻先說:「在中國,肉都煮過或煎過。我們見歐洲人吃生肉或韃靼肉排,真受不了。一塊淌著汁的血淋淋的肉排!對我們來說,這是一種食人肉的習性。」

  蔬菜和蘑菇太棒了,最後一道是湯。在中國,湯是一餐的高潮,在主食後上桌。湯裡的蔬菜、蘑菇和肉加上調料先用文火煨過幾小時,這樣熬出來的濃汁其味真是美不可言。

  麗雲接著說:「我特地為您訂了這湯,因為中國人都喜歡喝魚頭湯。就是往煮熟或烤過的魚頭上加辣鹵汁,就成了最受歡迎的、也是最昂貴的菜。您去家裡做客或應邀去飯店,最先上桌的是魚頭,這是表示對您的一種特別的尊敬。如果忘了這道菜,那就是對客人的失禮和不恭。不過我想,對您還是別這樣,就免了這道菜吧。」拉特諾夫對她表示謝意,因為她摒棄了這一「尊敬」。

  一小時後,他們又上路了。

  麗雲和拉特諾夫從飯店裡出來時,文英已在車裡。到D市還有一段長路,他已為此作了準備:一隻盆裡盛了涼水,上面還漂著冰塊,四瓶米酒和一瓶茅臺酒安放盆中。拉特諾夫往盆裡一瞅,露出責備的目光。

  「茅臺,」他對麗雲說。「我最近才知道,這是一種烈性燒酒。」

  「不錯。」

  「就是說,他途中要喝這瓶酒,再加上四瓶米酒,他要狂飲一通。要是他拔這瓶酒的塞子,我就下車!」

  「文英已經習慣這樣了。他少不了這酒。」

  「這下完了……」

  「不喝烈性酒,他會感到困乏,這才危險呢。喝下這酒,他就虎虎有生氣,開起車來在中國沒人能像他」。

  「我也正是這樣想的!」

  「從好的方面去理解。」麗雲關上車門。「您不太相信我們。」

  「我是想去觀光少數民族地區,不是去領教中國的泥土,地下兩米深處的泥土。」

  他們就這樣離開了這座美麗的小城。但它有八十萬居民,斯圖加特和杜塞爾多夫加在一起還不如它大,在中國,它真的只是個小城。

  還沒出城,街道上又滿是塵土,變得狹小。蜿蜒曲折的車道環山盤旋而上,在這蛇紋岩路面上險情叢生,文英總得停車兩次,這已成了他開車的習慣。拉特諾夫望著那令人陶醉的山谷、種有穀物的梯田、為樹林所環抱的湖泊和令人頭暈目眩的山崖峽谷,還有那些聳立在圓形山頂上的小神廟。沒有路通往那裡,所以只能步行朝拜。盤道的最高處有座石碑,與懸崖相望。麗雲指著它說:「這是座築路工的紀念碑。築路時,死了許多人。現在,這條路成了一個小奇觀。大多數旅遊者很感動,都會給這紀念碑拍張照。您不拍嗎?」

  「如果您站在碑前面的話,我就拍。」

  「行,很高興。」

  麗雲又擺出讓人留影的姿勢。她習慣了:站直,兩腿合攏,頭稍傾斜,嘴角露出微笑。

  「笑一笑,麗雲!」拉特諾夫說。

  「為什麼?」

  「您笑起來眼睛就閃爍發光,真美。」

  麗雲沒有作答,卻反其道而行之。她緊咬雙唇,瞟了拉特諾夫一眼,望著遠處的山崖,神情很嚴肅。

  03

  我不該這樣說,我真傻,拉特諾夫自言自語。老兄,你可知道,一個受過很好教育的中國女人就是用這種方式來回答這番話的。他拍了兩張照,把相機挎上肩。麗雲沒有欣賞那秀麗的景色,卻凝視了一下拉特諾夫,他卻沒察覺。她的眼閃著光,要是她此刻對鏡自照,准會感到害臊。這一眼把這個男子看個無遺。

  走在前面的拉特諾夫從車子那兒折回,朝麗雲走來。

  「他在狂飲!」他說。「文英正在喝那瓶茅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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