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孔薩利克 > 黑品官 | 上頁 下頁


  02

  你怎麼啦,漢斯·拉特諾夫?難道我就不該再對這迷人的姑娘感興趣?聲望和待人接物完全是兩碼事。

  一個瘦弱的男人靠在服務台旁,注視著拉特諾夫。拉特諾夫從外面走進飯店,去俄國餐廳,並在那兒坐下。這個男人示意服務台主任去他那兒,並遞過去20元錢。

  「那個外國人是誰?」他問。

  「哪個?」

  「那個白髮大高個。」

  「一位貴賓,陳先生。德國來的,是個十分重要的客人。」

  「他呆多久?」

  「只住一宿。明天飛往D市。」

  「叫什麼?」

  「漢斯·拉特諾夫博士。慕尼黑來的。」

  「一個古怪的名字,有多難念。」陳兆銘朝接待部主任點了點頭。這兒有誰不認識陳?他是酒吧間的常客,經常來「金龍」。

  「他是幹什麼的?」

  「是個民族學家,正在寫他的遊記。北京來的材料上就是這麼寫的。凡是認識他的人,都得幫助他。一個顯要人物。」

  「謝謝你,丹齋。」

  陳離開服務台。大廳對面的牆上掛著許多電話機,陳走到一個電話機旁拿下話筒,撥號,等對方回話。

  「我是陳兆銘,」他壓低嗓門說。「沈先生,我想,我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人,一個德國人,一個寫遊記的作家和學者,他對我們會很有用的……」

  「你好生注意他,並把情況向我報告。」沈家福的聲音聽上去讓人感到他有些懷疑。「這太好了。我得同屠克偉談談。你務必弄清有關他的一切情況。可不能再出像那個英國人那樣的事了。屠克偉是要面子的。對那件事他是不會健忘的……」

  「我會盡力使頭頭滿意的。」

  陳掛上電話,走進對面的俄國餐廳,坐在拉特諾夫旁邊的餐桌上,要了一杯啤酒和一碗雞湯面,定睛細看這位白髮先生。這倒是個合作者,他暗自思忖。絕對的莊重,絕對的不招眼,看來是個完全可以信賴的人。要是我們能把他弄到手,那我們就成了漁夫,在湖裡捕到了一條最大的魚。

  拉特諾夫一邊翻看旅遊日程表,一邊用匙喝著俄國湯,味兒同在莫斯科吃的不一樣,但還可以。

  陳注視著拉特諾夫,很想知道,紙上寫了些什麼。要是走過去坐在他旁邊,那就太顯眼了,因為有許多桌子空著。他只有靜等。拉特諾夫站起身,在帳單上簽了字,把翻閱的表格收拾好,朝電梯走去。

  陳趕緊付了款,跟著他。可還是遲了一步,電梯已關上,但仍能見它停在四樓。他氣鼓鼓地回到服務台。接待部主任丹齋見他面露慍色。

  「該什麼時候喊醒拉特諾夫先生?」陳問。

  「這跟您有什麼關係,陳先生?」丹齋避而不答。

  「我給過你20元錢。」陳笑了笑,是惡意地笑。「因此你得客氣些。你說……什麼時候?」

  「7點。」

  「這麼早?」

  「我跟你說過,他們要去D市。」

  「他們?是誰?誰陪他?旅行社的人?」

  「是的,王麗雲。」

  「是個姑娘?」陳懷疑地望著丹齋。「你在騙我,朋友,這樣的要人,蔡強一定會親自陪同的。」

  「麗雲在這兒和咖啡廳裡同他商量過這事。」

  「坐在他旁邊的那個姑娘就是王麗雲?」

  「她就是。」

  陳這下才信了。他打聽到了這些情況,感到很滿意,沈家福定會同他分享這一快樂的……一個歐洲人,在為期三周的旅行中,有一個漂亮的女人作陪,他准會像塊融化的蠟變得唯唯諾諾,任人擺佈。雖說麗雲是世界上最羞澀、最純潔的姑娘,但她會在拉特諾夫這樣男人的心中留下一片感情的湖,在這銀色的湖面上她會一再倒映,不斷再現。

  像許多中國人一樣,陳兆銘也悄悄地寫詩,並把這些詩潛心地藏在他房間裡的一塊鬆動的地板下面。此刻他就懷著這般詩意離開飯店,跨進一輛出租車遠去。丹齋皺起眉頭望著他的背影。他不相信這個姓陳的,這純然是出於一種感覺。人們怎麼說他,對丹齋都無妨,因為他是個討喜的客人。他想打聽什麼時,捨得花錢。

  沒人知曉,他是怎樣利用這些他所打聽到的情況的。再說,問問又不犯法。

  丹齋就這樣安撫自己的良知,不再去想這些了。

  拉特諾夫脫去衣服,站在淋浴龍頭下,先用熱水,再用冷水沖身,然後照照鏡子。

  他看見一個白髮男子——這白髮本來就得剪一刀,一張光溜溜的圓臉,幾乎沒皺紋,還有一張小嘴。皮膚雖光滑,但看上去還顯老,雖然他想盡辦法不露老相,擺出一副健壯、生氣勃勃的樣子。看來他舉止強健,但有時候,超負荷、過度勞累時,他得對自己說:別沒命地幹,拉特諾夫,你58歲了!你是一棵樹,有些樹葉已枯萎。早晨起床,有時骶骨疼痛;走多了,小腿肚就有異常感覺;喝白葡萄酒,胃就灼痛;吃了兩個土豆丸子,就會在胃裡留上兩天;遇見一個漂亮的女人,就突然感到困乏、委頓。你在心理上變得惘然,老頭,你不再相信自己。這就是一個男人會遇到的最大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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