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羅賓·科克 > 危機 | 上頁 下頁
八八


  傑克只是沖他揮了揮手。他沒心思聊天,一心只想著把那個該死的棺材挖出來。

  珀西檢查完所有的程序,就開始工作了。墓穴上方的土層相對鬆軟,翻斗深深插入其中,然後往里拉,接著抬起來,挖土機的柴油引擎轟鳴著。珀西把吊杆轉了個方向,將土傾倒在防水油布上。

  珀西似乎很在行,不一會兒就挖出一條寬槽,四壁幾乎是直角。挖到大約四英尺深的時候,哈羅德·蘭利開著蘭利皮爾森殯儀館的靈車出現了。他來了個三點掉頭,把車停在越來越深的寬槽邊,然後兩手叉腰,盯著挖土進度。

  「快挖到了,」哈羅德沖著珀西大喊。「慢一點。」

  傑克不知道是珀西沒聽見還是他故意不理哈羅德,反正他是繼續往下挖,像哈羅德根本不存在似的。沒過多久,翻斗插入坑底部的泥土大約一英尺深,前端的鐵齒撞到了墓室頂部的混凝土,發出刺耳的聲音。

  哈羅德簡直要瘋了。「我讓你慢一點,」他大叫著,瘋狂地揮著手讓珀西把翻斗從坑裡提上來。傑克暗自發笑。一出殯儀館,哈羅德就顯得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陽光下,他陰沉的深色套裝和蒼白的臉色讓人想起龐克搖滾歌手。幾綹染黑的頭髮,上了髮油,小心翼翼地從半禿的頭頂梳過來,垂到另一側。

  儘管哈羅德拼命地揮手,珀西還是不理他,而是繼續把翻斗朝里拉。翻斗的鐵齒沿著墓室的混凝土頂蓋往前拖,發出尖利的刮擦聲。

  哈羅德絕望地沖向挖土機的駕駛室,猛敲玻璃門。直到這時翻斗才停下來,柴油引擎的轟鳴聲也減弱了。珀西打開門,看著暴怒的哈羅德,一臉無辜困惑的表情。

  「你這樣不是弄壞頂蓋,就是弄斷繩扣,你……」哈羅德狂吼著,半天想不出一個合適的詞來表達他對珀西的怒氣。他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傑克樂得兩人去吵,自己鑽進車裡準備打電話。他覺得即使珀西重新開始挖土,車裡也會安靜一點,柴油引擎的轟鳴聲會小得多。副駕駛室背對著墓地,雖然少了一塊玻璃,但影響不大。

  傑克撥通了拉塔莎·懷利大夫的電話。這次居然是她親自接的。

  「我收到你的留言了,」拉塔莎說。「不好意思沒給你回電話。我們這裡每週四要開例會,相當於大查房。」

  「沒關係,」傑克說。「我之所以給你打電話,是因為他們現在已經開始挖掘屍體了。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做到這一步,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了吧。我估計如果一切順利,大概六七點鐘就能到蘭利皮爾森殯儀館做屍檢了。你答應幫忙的。現在還算數嗎?」

  「你這空瞧得真准,」拉塔莎說。「算我一個!我剛把骨鋸裝好,正準備出門呢。」

  「希望沒讓你錯過更好玩的事情。」

  「本來是要和教皇一起吃晚飯的,不過我可以讓他換個時間。」

  傑克笑了。拉塔莎的風格跟他很接近。

  「那就說好,我六點半左右在殯儀館等你,」拉塔莎接著說。「要是你臨時趕不過來,就給我打個電話。」

  「應該沒問題。屍檢結束以後,我可以請你吃晚飯嗎?」

  「只要不是太晚。我可是要睡美容覺的。」

  傑克掛了電話,發現安立奎和西澤已經跳到坑裡去,一鏟一鏟的浮土正飛上來。這會兒珀西已經開始往翻斗齒上裝鋼繩。哈羅德也回到了坑邊,兩手叉腰盯著坑裡看。傑克沒想到他會這麼敬業,心裡很高興。

  傑克把注意力轉到電話上,想著要不要聯繫勞麗。他知道昨天電話上提到的最差結果已經發生了,他今晚肯定是回不去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也只能明天早晨,也就是婚禮的當天早晨,離開波士頓回紐約了。儘管他很想拖到屍檢之後再打電話,可他心裡也明白,這個電話最好是現在就打。這不是唯一的問題,他還得考慮要不要告訴她早晨在麻薩諸塞州高速公路上發生的一幕。他考慮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告訴她。他覺得她的同情心會戰勝焦慮。他可以告訴她,佛朗哥這會兒在養傷,至少幾天之內不可能再出現了。當然,不能忘了安東尼奧,不管他是誰。傑克記得在紀念大道籃球場發生衝突的時候,這人就站在佛朗哥身後。今天早晨他又坐在法庭的旁聽席上。傑克不清楚這人在法薩諾團隊裡扮演什麼角色,但從珀西開始挖掘佩欣斯的墳墓起,傑克就忘不了還有這麼個人。當時傑克下意識地摸了一下口袋裡的左輪手槍,就想確定一下槍還在。既然他們能用那種手段威脅孩子,那也完全有可能突然出現在墓地,阻撓開棺。

  傑克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壯膽,然後撥通了勞麗的電話,同時心存僥倖,希望能接通勞麗的語音留言。遺憾的是,這種好事沒發生。勞麗很快就接了電話。

  「你在哪兒?」勞麗上來就是這句。

  「壞消息是我在波士頓的一個公墓裡。好消息是我還沒死。」

  「這時候你還有心思說笑話。」

  「對不起!我忍不住。我在一個公墓裡。正在開棺。」

  一片寂靜,讓人很不舒服。

  「我知道你很失望,」傑克說。「我已經想盡一切辦法加快速度了。我也想這會兒就回去。可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然後傑克開始描述早晨遭遇佛朗哥的全過程,一個細節都沒漏掉,連擋風玻璃支架上的彈孔都說了。

  傑克接著說到如何賄賂公墓管理員和反鏟挖土機司機,還提到克雷格作證的過程簡直糟透了。勞麗完全聽呆了。

  「我不知道現在是應該生氣還是應該擔心。我都被你氣胡塗了。」

  「如果你是在問我的意見,我傾向於擔心。」

  「拜託,傑克。不跟你開玩笑!嚴肅點。」

  「做完屍檢,我肯定會錯過今晚最後一班飛機。我會住在機場的酒店裡。明天早晨六點半左右就有飛機回紐約。」

  勞麗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明天一大早我就要到父母那邊做準備,你回公寓的時候我已經走了。」

  「別擔心。我自己會穿燕尾服,不用你幫忙。」

  「你跟沃倫一起來教堂?」

  「我是這麼想的。他每次都能找到停車的地方,簡直太神奇了。」

  「那好吧,傑克。教堂見。」她兀自掛了電話。

  傑克歎了口氣,關上手機。勞麗不太高興,但至少通電話這件棘手的事他做完了。一時間,他覺得世上沒有一件事是簡單明瞭的。

  傑克把手機放進口袋裡,下了車。就他跟勞麗打電話的工夫,這邊已經進行到了最關鍵的部分了。珀西回到了挖土機駕駛室裡,柴油引擎又轟鳴起來。翻斗被置於墓穴的正上方,鐵齒上的鋼繩伸向坑裡,顯然墜著什麼重物,鋼繩繃得緊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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