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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傑克停好車,走到反鏟挖土機旁邊,大喊珀西的名字,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可柴油引擎的轟鳴聲把他的聲音淹沒了。他只好敲敲駕駛室的玻璃門,珀西這才察覺到有人找他,立即停下手裡的工作,柴油機的轟鳴聲迅速減弱。珀西打開駕駛室的門。

  「有事嗎?」他大喊著,就像反鏟挖土機的引擎還在轟鳴似的。

  「有個工作,想找你談談,」傑克也大喊道。

  珀西從駕駛室跳下來。他個子不高,走路的樣子很特別,讓人想起松鼠。他臉上總是一副很困惑的表情,眉頭緊鎖,腦門上都是抬頭紋。他頭髮很短,一根根豎著,兩隻胳膊上佈滿了文身。

  「什麼樣的工作?」珀西問。

  傑克做了一番自我介紹,又把事情的經過解釋了一遍,措辭比在沃爾特·斯特拉瑟那裡煽情多了。他希望能激發珀西的同情心,把佩欣斯·斯坦霍普的開棺驗屍移到今天來做。遺憾的是,這招好像對珀西不管用。

  「不好意思,老兄,」珀西說。「手裡的工作幹完後,我還要幫一個哥們兒挖下水道,順便看看他家剛出生的一對雙胞胎。」

  「我知道你很忙,」傑克說。「不過我已經跟斯特拉瑟先生說了,只要能今天開棺,我願意出雙倍價錢,付現金。」

  「那斯特拉瑟先生怎麼說?」

  「他說他那邊沒意見。」

  珀西的眉毛往上挑了一下。他仔細考慮了傑克的提議,然後說道:「你的意思是說,願意付給公墓雙倍的價錢,也付給我雙倍價錢?」

  「前提是今天開棺。」

  「我已經答應幫朋友挖下水道了,」珀西說。「能等我挖完以後嗎?」

  「你幾點鐘能挖完?」

  珀西撅起嘴唇,邊想邊點頭,然後看了看表。「大概要兩點以後了。」

  「你肯定那時候能挖完?」傑克問。他需要確定這一點。

  「能挖完,」珀西肯定地說。「不過我不知道我哥們兒的下水道會出什麼問題。如果那邊順利,我兩點左右就可以過來。如果不順利,那就說不定什麼時候能回來了。」

  「但即使下午很晚回來,你也會開棺的,對吧?」

  「那當然,」珀西說。「只要你肯付我雙倍的價錢。」

  傑克伸出手,珀西迅速握了一下。傑克回到自己那輛傷痕累累的車前,珀西又回到反鏟挖土機的駕駛室。開車之前,傑克給哈羅德·蘭利打了個電話。

  「現在是這樣,」傑克的語氣非常嚴肅,暗示沒有商量的餘地。「我們計劃今天下午兩點之後的某個時間把佩欣斯的棺材打開。」

  「時間不能再具體一點嗎?」

  「具體要等加拉德特先生完成他今天的計劃才能開棺。現在我只能告訴你兩點以後。」

  「你只要提前半小時告訴我就行了,」哈羅德說。「到時候在墓穴邊會合。」

  「好的,」傑克說。他盡力不讓自己語帶譏諷。自己給蘭利皮爾森殯儀館交了那麼多錢,他覺得哈羅德應該忙前忙後,敦促沃爾特·斯特拉瑟和珀西·加拉德特才是。

  珀西的反鏟挖土機又轟鳴起來。傑克開始考慮下一步該做什麼。他看了看表,已經快十點半了。直覺告訴他,按現在的速度,如果順利的話,大概三四點鐘可以把佩欣斯·斯坦霍普的屍體運到蘭利皮爾森殯儀館。那會兒拉塔莎·懷利醫師可能會有空。他不敢肯定她提出來幫忙是否出於真心,但決定姑且還是相信她一回。有她幫忙屍檢速度會快一點,有問題也可以一起討論。而且他也確實需要她帶一把骨鋸過來。雖然他覺得這起案件不會涉及腦部,但既然決定做屍檢,還是徹底一點為好。更重要的是,他覺得有可能會用到顯微鏡或者解剖鏡,拉塔莎在場會方便得多。最重要的是,拉塔莎的上司答應他可以做毒物學檢驗,拉塔莎可以幫他連系法醫署。傑克現在懷疑醫院方面有用藥過量和用錯藥的可能性。這樣一來,毒物學檢驗就顯得至關重要,而且越快越好,這樣可以寫在屍檢報告裡。

  有這麼多事情要處理,傑克不得不面對現實,也就是說,他很有可能趕不上今晚從波士頓飛紐約的班機,而必須坐明天早晨的飛機。他知道第一班飛機是明天清晨起飛,肯定能趕得上下午一點半在教堂舉行婚禮,甚至還有時間回公寓取燕尾服。問題是怎麼跟勞麗說。

  傑克很清楚自己現在跟勞麗說肯定不合適,而且現在他也不確定今晚能不能趕上飛機,於是他決定暫時不打這個電話,想著等有了確切消息再跟她說,效果會更好。

  傑克把身體歪向一邊,從褲子後面的口袋裡掏出錢包,拿出拉塔莎·懷利的名片,撥通了她的手機,結果被轉到了語音信箱。這個時間,拉塔莎肯定是在屍檢房。他留了一個簡短的口信:開棺被推遲了,所以屍檢要到下午才能做,如果她願意幫忙,他感激不盡,最後留了他的手機號碼。

  打完電話,傑克開始考慮一個實際的問題。他不太善於行賄,剛才許諾給沃爾特和珀西的錢顯然是太多了,要不然他們也不會答應得那麼爽快。現在的問題是到哪裡去弄這麼多現金。通常他錢包裡只帶二三十美元,這顯然不夠。不過錢不是問題,他有信用卡,只要找到提款機就行了,城裡肯定不缺提款機。

  目前能做的事他都處理完了,傑克只好回法庭旁聽。其實他很不想去法庭看自己的妹妹被別人侮辱。一開始看到克雷格遭了報應,他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有點幸災樂禍的。不過這種興奮感很早以前就消失了。現在傑克對克雷格夫婦倆都非常同情,不願意看到他們被人折磨,也不願意看到托尼·法薩諾這樣的人出於私利貶低他們的關係。

  可是,傑克跟兩人說好了要去法庭的,兩人也分別以自己的方式向他表示了感謝。想到這裡,傑克發動了汽車,來了個三點掉頭。一開出公墓那精緻的石雕大門,傑克就靠邊停車看地圖。他很快就發現去波士頓市區有條近路,不用再原路返回經過殯儀館了。

  開車上路,傑克發現自己居然還有心思笑。他倒沒有笑出聲來,只是突然覺得很想笑。他來波士頓已經兩天半了,絞盡腦汁對付異常無聊的治療失當官司,被人打過耳光,吃過拳頭,差點挨了槍子兒,還被一個開黑色凱迪拉克車的暴徒威脅過,可到現在,什麼事也沒幹成。整件事有種獨特的黑色幽默,讓他不由得想笑。

  他又想到一件事。隨著他在波士頓滯留的時間越來越長,他越來越擔心勞麗的反應,以至於他越來越不願意跟勞麗說話,怕她發火。他倒不擔心回不去。如果屍檢這麼拖下去,他有可能被迫坐明天早晨的飛機回紐約,這也就意味著他有可能趕不上婚禮。當然這種可能性很小,因為從六點半開始,每三十分鐘就有一班飛機去紐約。儘管如此,也不能完全排除趕不上婚禮的可能性,但他並不擔心。這種不擔心讓他懷疑起自己潛意識裡的動機。他很愛勞麗,這點他可以肯定,而且他也相信自己很想再婚。可為什麼他不擔心趕不上婚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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