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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前景不妙啊,」克雷格繼續說,臉上的表情不是生氣,而是沮喪。「而且我仍然覺得倫道夫不適合這個案子,儘管經驗很豐富。他太自命不凡了。托尼·法薩諾雖說有點痞氣,可他能牽著陪審團的鼻子走。」

  「陪審團最終會明白真相的,」傑克說。

  「倫道夫還有個地方讓我很不爽,他不停地說要上訴,」克雷格好像沒聽見傑克在說什麼。「排練快結束的時候,他又提到這個,我實在受不了了。我真不敢相信,他居然在這個時候提到上訴。當然了,我知道我應該考慮上訴。我也知道我應該考慮下半生該做什麼。如果官司輸了,我肯定不能繼續做醫師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傑克說。「醫療行業不能失去你這樣的好醫師,你的病人也不能失去你啊。」

  「如果官司輸了,以後我面對每一個病人,都要擔心他會不會控告我,讓我再次經歷這樣的煎熬。過去這八個月,是我有生以來最艱難的階段。」

  「你不做醫師又能做什麼?你還要養家呢。」

  克雷格聳聳肩。「也許可以幫製藥企業做研究。機會還是很多的。我就認識好幾個人去了製藥企業。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全職做研究。」

  「你覺得你能甘心全職做鈉通道研究嗎?」傑克問。

  「當然能,挺有意思的。雖然只是基礎研究,但能很快應用於臨床。」

  「大型製藥企業肯定對這個領域感興趣。」

  「毫無疑問。」

  「換個話題吧,」傑克說。「剛才我在門外跟所有人道別的時候,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想跟你討論一下。」

  「什麼問題?」

  「是關於佩欣斯·斯坦霍普的。她的病歷我已經從頭到尾研究了好幾遍,裡面有你的所有診療記錄,但醫院那邊的數據只有急診室的接診單。」

  「確實只有接診單。她還沒來得及辦住院手續就死了。」

  「這個我知道。但除了接診單上提到的項目,沒有其他化驗單,也沒有藥品清單。我在想,有沒有可能院方犯了很大的錯誤,比如開錯了藥,或者用藥過量。如果真是這樣,犯錯誤的人肯定很想掩蓋自己的錯誤,也很願意看到你成為替罪羊。我知道這個想法有點牽強,但比醫師聯合起來陷害你,發洩對管家醫療的不滿要可信一些。你覺得呢?從今天下午幾個孩子遭遇的恐嚇可以看出,有人非常非常不想讓我做這個屍檢。如果幕後的主謀不是法薩諾,那動機就可能不只是錢了。」

  克雷格愣了一會兒,仔細考慮著這個問題。「這想法確實挺大膽的,也挺有意思的。」

  「在調查取證階段,院方有義務提供所有的相關數據。」

  「應該是的,」克雷格說。「你的這個想法有點站不住腳,因為從頭到尾,我一直沒有離開過病人。如果用藥過量,或者開錯了藥,病人的情況會有很明顯的變化。但是沒有。從我在斯坦霍普家見到她,直到最後她被宣佈死亡,她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對任何治療手段都沒有反應。」

  「好吧,」傑克說。「不過屍檢的時候,我會考慮這種可能性。本來我就打算做毒物學檢驗,不過如果有用藥過量或者開錯藥的可能性,那檢驗結果就更有說服力了。」

  「毒物學檢驗能查出什麼結果?」

  「常用藥品。如果濃度過高,還能查出非常用藥品。」

  克雷格喝完了第二杯酒,看了看威士忌酒瓶,決定還是不喝第三杯了。他站起身。「實在抱歉,我沒能盡到做主人的義務。不過我跟我最喜歡的安眠藥有個約會,我要去赴約啦。」

  「酒和安眠藥混在一起,可不是什麼好事。」

  「是嗎?」克雷格傲慢地問。「我怎麼不知道!」

  「明早見,」傑克說。他覺得克雷格這話像是挑釁,根本不值得回應。

  「你擔心那幫壞人再來嗎?」克雷格的語氣裡有一絲嘲弄。

  「不擔心,」傑克說。

  「我也不擔心。至少在屍檢做完之前不擔心。」

  「你改變想法了?」傑克說。

  「當然改變想法了。你告訴我發現相關證據的可能性很小。倫道夫說不管發現什麼,都不會對庭審有什麼影響,因為法官根本不會採信。」

  「我說發現相關證據的可能性很小,是在有人闖入你家,警告你不要讓我做屍檢之前。不過這也說明不了什麼。一切由你和亞曆克西斯決定。」

  「她已經決定了。」

  「還是得由你們決定。你告訴我,克雷格,你希望我做屍檢嗎?」

  「我不知道該想什麼,特別是喝了兩杯蘇格蘭威士忌之後。」

  「那你明天早晨再告訴我你最後的決定吧,」傑克說。他有點不耐煩了。克雷格根本不是個討喜的人,有沒有這兩杯酒都一樣。

  「什麼樣的人會通過恐嚇三個孩子來表明自己的觀點呢?」克雷格問。

  傑克聳聳肩。這種問題根本沒必要回答。他跟克雷格互道了晚安,之後克雷格搖搖晃晃地出了屋。

  傑克坐在沙發上,頭使勁往後仰,身體儘量伸直,才勉強能瞥見克雷格不慌不忙地上樓梯。在他看來,因為過量飲酒,克雷格已經有點運動障礙了,好像不知道腿該往哪兒放。醫師的本性讓傑克覺得應該半夜去克雷格房裡查看一下,但這種關心在克雷格看來就等於承認自己軟弱無助,是件很丟臉的事。他覺得進退兩難。

  傑克站起來伸展了一下,覺得腰間的手槍沉甸甸的。儘管他並不害怕有人闖進來,但這把槍還是讓他覺得很踏實。他看了看表,現在就上床睡覺太早了。電視上也沒什麼好節目。既然沒什麼更好的選擇,他只得拿上克雷格的案卷去書房,照例坐在前幾次那把椅子上,打開落地燈,在案卷裡找急診室診療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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