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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傑克重複了一部分他和廉姆·弗拉納根的談話內容。

  「孩子們怎麼樣?」

  「在經歷了這些事之後,她們顯得異常鎮靜。也許這跟她們的媽媽是心理醫師有關。亞曆克西斯真是教導有方。她帶孩子們去爺爺奶奶家,也就是克雷格的父母家住幾天。你知道嗎,最小的那個孩子在臨走之前,居然還冷靜地告訴我她很遺憾我的孩子死于空難。我完全沒有料到她會這麼說。」

  「聽上去這孩子冷靜得很,挺早熟的,」勞麗說。「對博曼夫婦來說,這是好事。好了,說說我們自己的事吧。你最晚什麼時候能回來?」

  「最壞結果可能是明天晚上,」傑克說。「做屍檢,把發現的任何情況都寫在報告裡,交給克雷格的律師。儘管我本人很樂意作證,克雷格的律師說法官還是不會同意的,所以也不存在因為作證拖延時間的問題。」

  「你這也安排得太緊了,」勞麗說。「如果婚禮時你讓我一個人出現在聖壇上,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這點請你記住。」

  「我說了,這是最壞結果。可能明天下午三四點鐘我就能回去了。」

  「答應我,別做出什麼傻事來。」

  傑克覺得他有很多種方式可以反駁這句話,不過他還是忍住了。「我一定注意,」為了讓她更放心,他又加了一句,「紐頓警方已經承諾加強監控。」

  傑克覺得勞麗的怒火已經平息了,於是又加了幾句恰到好處的甜言蜜語就互道晚安了。接著他又打了兩個電話,簡要地向路彙報了與廉姆·弗拉納根的會面,並感謝路及時幫忙,告訴他週五在教堂見。然後他打電話給沃倫,告訴他戴維不僅是個很好的球友,而且還在關鍵的時候救了他。沃倫說話的時候,傑克不得不把電話拿得離耳朵遠一點。傑克也跟他說了週五在教堂見。

  電話都打完了,傑克這才有機會欣賞周圍的景色。彎刀形的新月掛在天空中,照著黑色的樹梢。儘管波士頓城區的燈光照得天空泛白,但還是能看到天邊有幾顆星在閃耀。傑克深吸了一口氣,清涼而新鮮的空氣讓人精神振奮。遠處傳來狗叫聲,襯托得夜晚更加靜謐。傑克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屍體挖掘現場會發生暴力事件嗎?他不知道。不過他慶倖廉姆堅持讓他留下這把槍。他拍了拍口袋,槍沉甸甸的,很結實,讓他覺得很安全,雖然他也知道統計數據表明有槍並不一定安全。傑克突然覺得有種宿命感,無論他做什麼,該發生的事情總是要發生的。他聳了聳肩,轉身進了屋。

  亞曆克西斯和孩子們都不在家,傑克覺得自己像個闖入者。他關上大門,更覺得家裡靜得可怕,雖然他能聽見克雷格和倫道夫壓低了聲音在書房裡討論。他走進餐廳,打開冰箱。冰箱裡有不少吃的。他迅速給自己做了個三明治,又開了一瓶啤酒,拿到長沙發前。他打開電視機的聲音,調小音量,掃了一遍頻道,選了一個新聞台邊吃邊看,但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闖入禁地的陌生人。

  等他吃完三明治,酒也喝了一大半,他聽到書房那邊一陣喧嘩,顯然兩人在爭論什麼。他迅速關掉電視機的聲音,留神靜聽。這種感覺讓他想起當時偷看克雷格的急診箱,差點被他發現的情景。幾分鐘之後,前門被人重重地關上,連傑克都能感覺到震動。又過了幾分鐘,克雷格進了餐廳。他顯然非常生氣,一舉一動都能看得出來。他往一隻老式的玻璃杯裡扔了些冰塊,又重重地關上櫥櫃的玻璃門,接著往杯子裡倒了不少蘇格蘭威士忌,然後拿著杯子和酒瓶走到長沙發旁邊。

  「你介意我坐下嗎?」克雷格指了指傑克坐著的長沙發問。

  「當然不介意,」傑克不明白克雷格為什麼還要徵求他的同意。他往沙發盡頭挪了挪,關了電視,轉身面對著克雷格。克雷格撲通一聲坐下來,手裡還拿著酒杯和酒瓶。

  克雷格喝了一大口酒,又在嘴裡咕咚了半天才咽下去,然後盯著空空的壁爐發呆。

  「排練得怎麼樣了?」傑克問。他覺得有必要跟克雷格談談。

  克雷格只是輕蔑地笑了一下。

  「你覺得準備好了嗎?」傑克繼續問。

  「我覺得能準備的都準備了。不過這話跟沒說一樣。」

  「倫道夫給你什麼建議?」

  克雷格又勉強笑了一下。「都是老一套。不要挖鼻孔,放屁不要太響,別嘲笑法官。」

  「我是認真的,」傑克說。「我真的想知道。」

  克雷格注視著傑克,原先緊張的神色一點點地消失了。「老一套唄,我午飯的時候提到過,好像又新加了幾條。讓我儘量不要結巴,不該笑的地方不要笑。你信嗎?不管托尼·法薩諾怎麼攻擊我,我都得平靜地接受。還有,要看上去像受了傷害,但是不能生氣,這樣陪審團才會同情我。你能想像嗎?」

  「我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的。」

  克雷格眯著眼睛看了看傑克。「你覺得有道理,我不覺得。」

  「我聽見你們大聲爭論。當然了,我聽不見你們具體說什麼。你和倫道夫有分歧嗎?」

  「沒什麼分歧,」克雷格說。「只是他讓我很不爽。當然了,他的目的就是讓我不爽。當時他在假扮法薩諾。問題在於,我是宣誓作證,只能說實話,可托尼·法薩諾不是。也就是說,他可以編造事實,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則要厚著臉皮接受。可我不行。我面對倫道夫都能發火,真是沒救了。」

  傑克看著克雷格喝完一杯酒,然後又倒了一杯。他知道像克雷格這樣真正的好醫師都有一些人格缺陷,容易成為治療失當案的被告,而且在作證時不善於為自己辯護。他還知道,業務不好的醫師都盡力跟病人搞好關係,以彌補專業水平上的不足,避免官司。這些醫師即使成了被告,在為自己辯護的時候,也會表現得非常精采,足以競爭奧斯卡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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