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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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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沒指望你招待我,你現在要煩的事夠多的了,」傑克說。他在茶几邊坐下來,跟克雷格剛好呈對角線。談話進行得比他想像得順利。他決定進一步討論案子之前先表揚克雷格一下。「除了案卷,我還看到幾篇你最近發表的論文。我挺佩服的。當然了,如果我能看懂就更佩服了。」 「我的律師打算以此為證據,證明我對醫學很執著。而原告律師在開庭陳詞中已經說了,打算證明我是個不稱職的醫師。」 「放進去反正沒有壞處。我想像不出來這些論文他怎麼處理,我對律師這行不太瞭解。不過我得說,克雷格,我很佩服你。你太了不起了。我認識的醫師基本上都想既搞臨床又搞研究。在醫學院,我們就把這個作為終極目標,可你是少數幾個真正做到兩者兼顧的。而且這是真正的研究,不是拿所謂『典型案例報告』混充科研的論文。」 「毫無疑問,這是真正的科研,」一提到這個話題,克雷格似乎重新活躍起來。「現在我們對神經和肌肉細胞中的電壓門控鈉離子通道研究越來越深入,而且已經應用於臨床。」 「你發表在《新英格蘭醫學雜誌》上的那篇論文提到有兩種鈉離子通道,一種是心肌的,一種是神經的。兩者有什麼不同?」 「兩者結構不同,我們現在的研究已經做到分子層了。兩者的不同體現在對河豚毒素的反應不同。差別極大,引人入勝。」 「河豚毒素?」傑克問。「日本有人吃錯了壽司,就是中這種毒死的。」 克雷格情不自禁地笑了。「你說得對。那是因為廚師沒有經驗,在河豚魚產卵期將其宰殺做壽司,導致食客中毒。」 「神奇啊,」傑克評論道。克雷格精神好多了,傑克想接下去談正事兒。雖說克雷格的研究很有意思,可對他來說太深奧了。他即刻轉移話題,說自己覺得死者佩欣斯·斯坦霍普是這樁治療失當案的關鍵。「如果你的律師可以無可爭議地向陪審團表明這個女人確實是疑病症患者,那陪審團就會判原告敗訴。」 有幾秒鐘,克雷格一直盯著傑克看,似乎話題轉移得太快,他的大腦不得不重啟。「這個,」他終於開口了。「我很高興你這麼說,我跟倫道夫·賓厄姆就是這麼說的。」 「對啊,這就對了,我們想到一塊兒去了,說明這個想法有道理。你的律師怎麼說?」 「沒說什麼,我記得。」 「我覺得你應該再提一次,」傑克說。「說到死者,我沒找到屍檢報告。我猜是沒做屍檢。對吧?」 「確實沒做屍檢,」克雷格說。「生理指標的化驗結果證明診斷是正確的。」他聳了聳肩。「當時沒人想到要打治療失當官司。如果他們當時就想打,法醫會選擇屍檢,我也會這麼要求的。」 「還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傑克說。「紐頓紀念醫院急診室有個護士叫喬治娜·奧基夫,當時是她接診的。她在記錄裡寫到患者嚴重中樞發紺。我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因為取證時她並沒有提到這點。我又查了一遍。當然了,我之所以對這個問題比較敏感,是因為你取證時說,你看到患者的發紺程度極為震驚。而且在這點上,你和斯坦霍普先生的分歧很大。」 「確實分歧很大,」克雷格為自己辯解說,聲音重新變得有點陰沉。「斯坦霍普先生在電話裡提到,我這裡是引用『她看起來臉色發青』,可等我趕到那裡,發現她嚴重發紺。」 「奧基夫女士稱其為中樞發紺,你認為呢?」 「中樞和邊緣在這裡有什麼區別嗎?她的心臟未能及時將血液輸送到肺部。她全身有大量脫氧血,這是發紺的主要原因。」 「這裡討論的是發紺的量。我同意你的說法,深度發紺確實表明肺部供血不足,或者供氧不足。但如果是邊緣發紺,則說明血液集中在四肢,這樣不太容易看出發紺,或者說發紺不太均衡。」 「你想說什麼?」克雷格挑釁地問道。 「說老實話,我自己也不知道。作為一個法醫,我覺得什麼都有可能。這麼說吧:死者和她丈夫的關係好嗎?」 「有點奇怪,我覺得。至少在公眾場合算不上親熱。我懷疑他們不太親近,他從來沒跟我說過他太太的疑病症。」 「我們這些法醫見得太多了,自然比較多疑。如果我做這個屍檢,考慮到發紺,就會尋找有無窒息或勒死的痕跡,排除他殺。」 「荒唐,」克雷格氣呼呼地說。「這絕不是他殺。我的天啊!」 「我沒說是他殺。我只是說有這個可能性。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她患有右至左心房分流,沒有診斷出來。」 克雷格不耐煩地用手理著頭髮。這樣一來,他的外表從疲倦但整潔變做疲倦且淩亂。「她不可能有右至左心房分流。」 「你怎麼知道?你發現她的壓力測試有問題,讓她做非損傷性心臟成像,可她沒做。還有,我沒找到那個有問題的壓力測試報告。」 「我們在辦公室沒找到那張心電圖,可測試結果是有的。不過你說得對。她拒絕一切心臟方面的檢查。」 「也就是說,她可能患有先天性右至左心房分流,但沒有診斷出來。」 「就算她有,那有什麼區別嗎?」 「那她的心臟或者主要血管就有嚴重的結構性問題,這就牽涉到共同過失,因為壓力測試之後她拒絕做相關檢查。更重要的是,如果她確實有嚴重的結構性缺陷,那即使立刻送往醫院,結果也是一樣。這樣一來,陪審團就會判你有理,你就能勝訴。」 「這些觀點很有意思,可對我來說都是空談。當時沒做屍檢,所以她有沒有結構性異常也沒法知道了。」 「這不一定,」傑克說。「當時確實沒做屍檢,可並不意味著現在不能補做啊。」 「你是說開棺驗屍?」亞曆克西斯在廚房那邊問道。顯然她一直在聽。 「只要沒火化,」傑克加了一句。 「沒火化,」克雷格說。「屍體還在帕克·邁多公墓。當時喬丹·斯坦霍普還邀請我去參加葬禮。」 「是他控告你治療失當前的事兒了吧?」 「當然了。這也是我接到傳票和控告書的時候之所以驚訝的另一個原因。既然他要控告我,為什麼還邀請我參加葬禮呢?這一切都沒道理嘛。」 「你去了嗎?」 「我去了。我覺得應該去。我的意思是,沒能將她搶救過來,我一直耿耿於懷。」 「已經埋了將近一年了,屍檢有困難嗎?」亞曆克西斯問。她走過來,坐在長沙發上。「聽著挺嚇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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