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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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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這個案子影響太大了。死者是伊朗外交官的太太或者女朋友。他對在場的人大喊大叫,揚言要打電話給伊朗大使。馬裡奧特先生打電話讓我去幫忙,可我覺得我處理不了。」 傑克沒說話。看來是逃不過去了,他必須出現在場。傑克對法醫官這個職業最痛恨的部分,就是有的案子不可避免地要牽扯到政治。現在他不知道去勘查現場之後,八點鐘還能不能趕到餐館跟勞麗吃飯,這使他更焦慮了。 「你還在嗎,斯坦普敦大夫?」 「哪敢走啊,」傑克回道。 「我還以為電話斷了呢,」艾倫說。「嗯,案發地點是五十七街聯合國大廈五十四J房間。」 「屍體有人動過嗎?」傑克穿上棕色燈芯絨上衣,下意識地拍了拍右邊口袋裡的方形物體。 「我和調查員都沒動過。」 「警察動過嗎?」傑克穿過大廳,往電梯走去。大廳裡一個人也沒有。 「應該沒有吧,我沒問。」 「她丈夫,或者說男朋友動過嗎?」 「這你得問警察了。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察就在我身邊,他想跟你通話,可以嗎?」 「讓他接電話!」 「嘿,夥計!」聲音真大,傑克不得不把手機拿得離耳朵遠一點。「你小子趕緊過來!」 這麼沙啞的聲音,傑克一聽就知道是他十年的好朋友,紐約警署重案組警員路·索丹諾。他倆認識的時間跟傑克認識勞麗的時間差不多長。事實上,是勞麗介紹他倆認識的。 「我早該算到這事兒跟你小子有關!」傑克抱怨說。「你忘了我們八點鐘在艾黎奧訂了位子嗎?」 「哎,這案子又不是我安排的。我怎麼知道這時候會出事兒。」 「自殺你跑去幹什麼?重案組覺得不是自殺嗎?」 「見鬼,誰說不是了。就是自殺啊,貼著右太陽穴開的槍。我之所以在這裡,是因為我們親愛的組長認為此案關係重大,後果嚴重,特別請我來的。你到底來不來啊?」 「我正往那兒趕呢。屍體有人動過嗎?」 「我們的人沒動過。」 「你旁邊誰在嚷嚷呢?」 「就是那個外交官老公或者男朋友。這點我們還沒調查清楚呢。這小子個頭兒不高,脾氣倒不小。我倒是喜歡那種安安靜靜,自己憂傷的類型。我們一到這裡,他就對我們大喊大叫,指手畫腳的,以為自己是拿破崙呢。」 「他想怎麼樣?」傑克問。 「他想讓我們把他太太或者女友的屍體蓋起來,別老這麼光著。可我們堅持說你們法醫組沒檢查完現場不能動,他就暴跳如雷了。」 「等等!」傑克說。「你的意思是說死者是裸體的?」 「是啊,一絲不掛。不僅如此,她連一點陰毛都沒有。全身上下刮得比撞球還乾淨,真是……」 「路!」傑克打斷了他。「這肯定不是自殺!」 「你說什麼?」路半信半疑地說。「你連現場都沒看過,怎麼知道是他殺?」 「我馬上就去看現場。但我可以肯定不是自殺。現場有遺書嗎?」 「算有吧,可寫的是波斯語,所以我也不知道內容。那個外交官說是遺書。」 「告訴你不是自殺,路,」傑克重複道。電梯到了。他走進去,但是沒關電梯門。他不想因為沒信號跟路斷了通話。「我跟你賭五美元。我從來沒聽說過一位女士自殺的時候是裸體的。道理上說不通。」 「你開玩笑吧!」 「我不開玩笑。女士就算是自殺,也不希望別人發現自己的屍體一絲不掛。你們最好從現在開始當他殺案處理,讓鑒定科的人快去現場。那個發脾氣的外交官丈夫,或者不管他跟死者是什麼關係啦,應該是你們的第一嫌疑人。別讓他回伊朗使團,不然就再也逮不著他了。」 傑克掛了手機,電梯門關上了。他希望今晚的計劃被打亂別再有什麼深層的涵義。儘管他很討厭這種感覺,但他內心隱約覺得死亡總是尾隨著他最愛的人,覺得他們的死跟自己有關。他看了看表,七點二十分了。「媽的!」他大罵道,一邊絕望地用手掌拍了幾下電梯門。這事兒他也許真的應該重新考慮。 傑克迅速走進太平間放無名棺材的地方,取出登山單車,開鎖,戴頭盔,把車推到三十街的出入口。在殯葬車的空檔裡,他騎上車,上了大路,並在街角右轉到第一大街。 一騎上車,傑克的焦慮就消失了。他站在踏腳墊上,盡全力蹬車,車像箭一樣沖出去,並很快加速。上下班高峰已經過去了,路上的車不太多,小汽車、出租車、公交車和卡車速度都很快。傑克並不想跟它們比速度,但也差不多。等到了他想要的騎行速度,他坐了下來並把車調高了一個檔。他每天都騎車、打籃球,因此身體很好。 這個夜晚太美妙了,城市上空似乎彌漫著一層金色的光暈。摩天大樓在藍天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清晰,色調也一分一秒地漸漸變暗。傑克騎車呼嘯而過,右邊是紐約大學醫學中心,往北一點,就是聯合國大廈。傑克提前上了左轉道,拐上四十七街單行道,一直往東走。 聯合國大廈幾乎就在第一大街街口。全大理石玻璃結構,六十幾層平地而起,在夜幕下頗為壯觀。從入口處延伸到大街的雨篷前停了幾輛紐約警車,警燈還在閃。來來往往的紐約人,對此視而不見。一輛舊的雪佛蘭馬裡布並排停在一輛警車旁。傑克認出這車是路的。馬裡布車前面還停著一輛衛生和人類服務部的殯葬車。 傑克把車鎖在禁停標誌牌的柱子上,他的焦慮感又回來了。這次騎車時間太短,不足以產生持久的效果。七點半了。他沖穿制服的看門人亮了一下法醫官的證件,隨即被帶到五十四樓。 五十四J房間裡已經安靜了不少。傑克進屋的時候,路·索丹諾、艾倫·埃森博格、史蒂夫·馬裡奧特,還有其他幾個穿制服的警員正坐在客廳裡,看起來像在診所候診一樣。 「怎麼了?」傑克問。一片沉默。沒人說話。 「我們在等你和鑒定科的人,」路邊說邊站起來。其他人也站了起來。路一貫的形象都是邋裡邋遢的,有點衣冠不整,今天倒是穿了一件熨過的襯衫,扣子一直扣到頸部,打了一條不太張揚的新領帶,穿著一件頗有品位但不太合身的愛爾蘭花格運動夾克。他這麼大塊頭,這夾克確實太小了。路是個經驗豐富的老警員,在重案組幹了六年,然後調到謀殺刑偵組又幹了十多年,很老道。 「打扮得挺漂亮啊,」傑克評論道。就連路貼著頭皮的新髮型看起來也好像是剛修過的,著名的胡渣也不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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