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羅賓·科克 > 危機 | 上頁 下頁


  到醫院的時候,佩欣斯還有心跳,但是很微弱。醫院通知了一個克雷格熟悉的心臟科大夫在救護車出入口迎接他們。佩欣斯被迅速推進了急救室,一群醫護人員對她進行搶救。克雷格將他所瞭解的情況都告訴了心臟科醫師,包括生理指標化驗結果證實她突發心肌梗塞或者心臟病發作。

  正如克雷格所預料的那樣,佩欣斯先是上了百分之百純氧呼吸機,接著又開通體外心臟起搏器。不幸的是,很快就證實在她身上出現無脈搏電活動症狀,也就是說,心電圖顯示起搏器工作正常,但心臟無反應,測不到心跳。一名住院醫師爬上手術臺開始心臟按摩。血壓開始回升,血液含氧量也開始好轉,但血液酸度值基本上是這名心臟科醫師見過的最大值。

  克雷格和心臟科醫師互相看了一眼。他倆都有多年的經驗,知道對於住院病人來說,無脈搏電活動即使發現得早,搶救結果也不太明朗。佩欣斯的情況更糟,因為她是救護車送來的急救病人。

  幾個小時過去了,所有的方法都試過了,心臟科醫師把克雷格叫到一邊。克雷格還穿著那套正裝,領結都沒解開,右臂上方有噴射狀血跡,燕尾服外套掛在牆邊一根打點滴杆上。

  「她可能有大面積心肌缺損,」心臟科醫師說。「不然沒法解釋心臟導電異常和無脈搏電活動。要是早一點對她進行急救,情況可能不會這麼糟糕。根據你描述的前後經過來看,我覺得開始心肌梗塞可能不太嚴重,後來惡化了。」

  克雷格點了點頭。他回頭看了看急救人員,他們還圍著佩欣斯瘦小的身體實施人工呼吸術。頗有諷刺意味的是,經過輸氧和按摩心臟,她的臉色幾乎已經恢復正常。不幸的是,大家都知道已經回天乏術了。

  「她有心血管病史嗎?」

  「幾個月前給她做過壓力測試,結果有點可疑,」克雷格說。「指針顯示她心臟可能有點小問題,但是她拒絕做進一步檢查。」

  「那她是咎由自取了,」心臟科醫師說。「不幸的是,她的瞳孔一直很大,說明腦部缺氧。既然是這樣,你想怎麼辦?現在由你決定。」

  克雷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重重地吐出來,表明他也很沮喪。「停止搶救吧。」

  「我完全同意,」心臟科醫師說。她捏了捏克雷格的肩膀表示安慰,然後走到急救台前,告訴急救人員不用再搶救了。

  克雷格拿了燕尾服,走到急診室護士站,簽死亡證明,並寫明死因是心肌梗塞引起的心臟驟停。他隨後走到急診室外面的等待區。蓮娜跟病人、傷員和家屬坐在一起。她還穿著晚禮服,在克雷格看來,她就像砂礫中的金錠。她一直看著他走近。他能看出來她在研究他的表情。

  「沒救過來?」她問。

  克雷格搖搖頭。他掃視了一下等待區。「喬丹·斯坦霍普呢?」

  「他一個小時前就走了。」

  「真的?為什麼?他怎麼說的?」

  「他說還是待在家裡好,這樣可以等你的電話。他說醫院讓他覺得沮喪。」

  克雷格冷笑了一聲。「倒是符合他的一貫風格啊。我一直覺得他跟太太在一起就是耗著。這人冷冰冰的,有點怪。」

  蓮娜把雜誌扔到一邊,跟克雷格一起出了門。夜深了。他本想跟蓮娜說點關於生死的哲理,想想還是算了。他覺得她理解不了,而自己其實也說不明白。兩人就這麼誰也不說話,一直走到車跟前。

  「要不要我來開車?」蓮娜問。

  克雷格搖搖頭,開了車門讓蓮娜進去,然後繞到另一邊開門進了駕駛座,卻沒有立刻發動引擎。「顯然趕不上音樂會了,」他看著擋風玻璃外的夜色,幽幽地說。

  「是啊,」蓮娜說。「已經十點多了。下面怎麼安排?」

  克雷格沒主意了。他知道應該給喬丹·斯坦霍普打個電話,儘管他不想這麼做。

  「做醫師最難的就是病人沒搶救過來吧,」蓮娜說。

  「有時候,跟活著的人打交道更難,」克雷格回答。他沒有想到竟然一語成讖。

  * * *

  紐約州,紐約市

  晚7:10

  傑克·斯坦普敦大夫在州法醫總署五樓窄小的辦公室裡已經坐了很長時間了。跟他一個辦公室的謝·馬克格文大夫四個小時前就扔下他,一個人去市中心的豪華健身中心鍛煉了。跟往常一樣,他想拉傑克一起去上塑身課,於是照例描述性感的女會員如何穿著貼身的練功服,讓人不需要運用想像力就可一覽無餘。傑克照例推辭說凡是體育運動,自己寧可做參與者而不是旁觀者。這套托詞不知用過多少遍了,每次謝還是會笑話他,傑克也沒辦法。

  五點鐘,傑克的同事兼靈魂伴侶勞麗·蒙哥馬利探頭進來說她要先回家洗澡換衣服。晚上傑克在他倆最喜歡的艾黎奧餐廳訂了位子。每逢有紀念意義的日子,他倆都會在這家餐廳共進晚餐。她提議他也跟她回家整理一下,傑克推辭說手頭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約定八點鐘在餐廳碰面。跟謝不一樣,勞麗並沒有嘗試改變他的想法。在她看來,傑克工作日晚上的生活太單調了,難得今天有點變化,她還求之不得呢。傑克通常晚上都是先騎登山單車回家,在紐約街頭騎車簡直是玩命;然後在小區籃球場上跟周圍的朋友一起長跑,跑到筋疲力盡;大約九點鐘在哥倫比亞大街上某個餐館簡單吃一份色拉,然後回家一言不發,倒頭就睡。

  傑克並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手頭有一堆事情要處理。過去這一個小時,他在辦公室裡東張西望,到處找事兒做,不讓自己閑下來。其實今天他進辦公室之前,已經把分配給他的屍檢都做完了。整整一下午,他逼著自己一刻不停地工作,為的就是不讓自己想晚上的秘密計劃,不然他會更焦慮。過去十四年,他不是忙工作,就是忙鍛煉,這已經成了他的鎮靜劑和安慰劑,他停不下來。遺憾的是,今天這種忙碌好像不起作用,而且似乎也實在沒什麼事兒可幹了。他開始走神,想一些不該想的事兒,以至於開始考慮今晚的計劃是不是合適,這讓他很痛苦。這時候,他的手機響起來了。他看了看表,離今晚執行計劃還有不到一個小時。他覺得心跳加速。這時候來電話不是什麼好兆頭。因為勞麗不會這時候來電話,那麼無論誰來電話,很有可能今晚的計劃就要泡湯。

  傑克把手機從腰帶上取下來,看了看顯示屏。正如他擔心的那樣,電話是艾倫·埃森博格打來的。有時候鑒定科的值班警員遇到棘手的案子,需要專業醫師幫忙,因此法醫總署聘請了幾位艾倫這樣的病理科住院醫師兼職處理些常規問題。如果問題嚴重到病理科住院醫師都處理不了,就需要連系當班法醫官。今晚傑克當班。

  「對不起,斯坦普敦大夫,可我不得不給你打電話,」艾倫說。他的聲音有點刺耳,讓人煩躁。

  「出什麼事兒了?」

  「是一起自殺案。」

  「噢,問題出在哪兒?你們都處理不了?」傑克跟艾倫不熟,但他認識鑒定科晚班調查員史蒂夫·馬裡奧特,他應該很有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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