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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等眼睛適應了,她才找到開關,打開了頭頂的燈。一支溫度計正好在開關邊上。她彎下身,費了好大勁才辨認出它顯示著攝氏零下五十一度。

  「我的上帝!」瑪麗莎驚叫一聲,明白了霧氣的來源。室溫空氣碰到這麼冷的溫度,它所含的水分馬上昇華為冰了。

  轉過身,她面對濃霧,一邊朝裡走,一邊用手臂趕動霧氣。一個鬼怪似的形象立即躍入眼簾。她尖叫一聲。叫聲在密封眼裡回蕩不已,更添怪異感。一開始她還真以為見了鬼,然後才認出了那是什麼,反而更加膽戰心驚。那是一排凍僵了的裸屍,在繚繞的霧氣中時隱時現。開始她以為他們是自己站成一排的,馬上發現不對。像用來上解剖課的屍體一樣,他們被用卡鉗似的器具穿過耳道懸掛著。走近一點,她認出了第一具屍體,立刻覺得要昏倒。那是她在菲尼克斯見過的印度醫生。他的臉如今凍成了一具表情極為痛苦的面具。

  瑪麗莎無意細數,估計那兒有半打以上的屍體懸掛著。右邊是猴子、老鼠的死屍,同樣凍成了怪誕的形狀。瑪麗莎雖然知道這樣的冷凍對大體標本的病毒研究是必要的,不過沒有料到這一幕是那麼可怕。難怪塔德不鼓勵她進來了。

  退出這間屋子,關了燈,合上門,插好栓,她仍抖個不停。半是真正的寒冷,半是噁心恐怖。

  嘗到了好奇的苦頭,瑪麗莎這才把注意力轉到冰箱上。儘管有密封服的不便和本身的顫抖,她還是很容易地排出了自行車鎖的號碼,開了鎖。倒是那條鏈子花了她不少時間。它糾纏成一團,叫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出把手。最後她成功地掀開了蓋子。

  抹淨了蓋子內面的冰霜,她試著破解索引號碼。病毒是按字母順序排列的。「艾伯拉,紮伊爾76」之後是「97,Ell—E48,F1—F12」。瑪麗莎猜想,第一個號碼是盤號,隨後的號碼指示病毒在盤中的位置。每個盤子裡至少有一千個樣品。這就是說,紮伊爾76有五十個。

  瑪麗莎小心翼翼地提出97號盤,放在最近的一個櫃檯上。盤裡是一條條細槽,每個槽裡都有一個一頭黑的小瓶。她既放心又失望。她查到紮伊爾76的病毒,拿出Elf號樣品。瓶裡的小冰球看上去無毒無害。但她心裡明白,它包含著千百萬病毒。解凍之後,只要其中的一兩個便能殺死一個人。

  把小瓶放回槽裡,再拿起下一個,檢查小冰球是否完好。就這樣按順序看下去。一切正常。到最後她拿起E39號時,卻發現小瓶是空的!

  她匆匆檢視了剩下的小瓶,發現都正常之後,拿著E39號舉向燈光,眯著眼透過面罩再次確定自己沒有看錯。毫無疑問,瓶裡什麼也沒有。某個研究員有可能放錯樣品,但樣品瓶裡毫無理由會是空的。於是,她難以啟齒的擔心被證實了:出於偶然的事故,甚或是故意的誤用,CDC的一個充滿非洲病毒的小瓶是暴發的來源!

  突如其來的一陣響動驚醒了瑪麗莎。通向消毒室的密封門上的轉盤在轉動!有人來了!

  一陣恐懼令瑪麗莎幾乎癱瘓。好一會兒她只是呆呆地望著。等醒過神來,她立刻把空瓶放回鐵盤,又把鐵盤放回冰箱,蓋上蓋。她想跑,可是無處可去。想躲到動物籠那兒一片黑暗的區域去,可是來不及了。已經聽得見密封門開啟的慘噬聲了。兩個人走進來。尼龍密封眼掩蓋了面目,叫她無法辨認。只見其中個子較小的一個好像熟悉這個實驗室,正向大個子同夥示範怎樣接上輸氣管。

  瑪麗莎還嚇呆在原地。有一線可能他們是CDC的研究人員來檢查正在進行的實驗。這一線希望馬上破滅了。她發覺這兩個人是直接朝她走來的。那個小個子手握一支注射器。他的同夥搖搖擺擺移動著,一個胳膊肘彎成一個奇怪的角度。這又攪動了瑪麗莎一個不愉快的記憶。

  瑪麗莎想看清他們的臉。可是面罩的反光使她一無所獲。

  「布盧門撒爾嗎?」小個子問。那是刺耳的男性嗓音。他伸出手,粗暴地把瑪麗莎扭向燈光。看來他認出了,因而向同夥點點頭,後者便伸手解她的拉鍊。

  「不!」瑪麗莎尖叫起來。她這才意識到這兩人並非警衛人員。他們要襲擊她了,就像上次在她家那樣。她從冰箱上抓起自行車鎖鏈,竭盡全力甩了過去。片刻的混亂正好讓她解下輸氣管,奔向動物區。

  大個子轉眼追了過來。正當他要撲住瑪麗莎的時候,卻被自己的輸氣管牽住了,就像一條被鐵鍊拴住了的狗一樣。

  瑪麗莎儘快地在黑乎乎的過道裡移動。兩邊是高疊的動物籠子。受驚的猴子、老鼠、小雞,還有天知道什麼鬼東西,吱吱喳喳叫成一團。困在實驗室這麼大一塊地方,她只有挺而走險了。為了牽制追敵,她打開了猴籠。那些病得稍輕的猴兒立刻四處逃竄。可是很快她就發覺呼吸變得困難了。

  在一片漆黑中找個接頭並非易事。她好不容易摸到一個,接上,乾燥涼爽的空氣立刻叫她精神一振。顯而易見,那個大個子不習慣這個實驗室。不過她並不覺得這對她有多少好處。她移到一排籠子的盡頭,找到一個能看清實驗室主要部分的地方。背對著燈光的大個子像一座巨大的鬼影向她移來。她沒法判斷是否被他看見了,只好一動不動,心裡念咒似地催他轉向另一條過道。可是他不偏不斜地直沖她走來。瑪麗莎不由得毛骨悚然。

  伸手解下輸氣管,她想逃到這一排籠子的另一側去。沒等她來得及動身,大個子一把抓住了她的左胳膊。

  瑪麗莎仰起頭,看見的只是燈光在那人面罩上的耀斑。他力大無比,任何反抗似乎都無濟於事。然而越過他的肩頭,瑪麗莎看見一個紅色的鐵閘,上面寫道;急救閘。

  絕地逢生,瑪麗莎伸出自由的右手,拉下了鐵閘。頓時警報聲大作,消毒水傾盆而下。濃密的水汽使整個實驗室伸手不見五指。那個傢伙一陣顫抖,鬆開了手。瑪麗莎倒在地上。這一來她發現自己能在墊高了的籠子底下爬行,便匍伏著向別處轉移,心中希望爬行的方向正好是朝著主實驗室的。爬了一陣,她站起來憑著感覺朝前走。沒人停閘,消毒淋浴顯然還將繼續一陣。只是她的呼吸已艱難萬分。她需要接新鮮空氣了。

  一條黑影跳到她眼前。她差點叫出聲來。只是一隻慌不擇路的猴子。它跳上她的肩頭,歇了片刻,才從尼龍服上滑下去,一眨眼便不見了。

  瑪麗莎氣喘吁吁地舉手沿著管道摸索著行進。摸到一個接頭了。她接上輸氣管。

  透過警報聲,她聽見隔壁的通道裡一陣稀裡嘩啦的騷動,接著是沉悶的喊叫。她認為那一定是大個子找不到接頭,慌了手腳。

  瑪麗莎估計另一個傢伙一定會去救他,便孤注一擲,解下輸氣管,雙手前伸,像個盲人似地向燈光處移動。不久亮度開始均勻起來。她料想自己到了實驗室的中央,於是移向牆壁,一下子撞上了那個冰箱。她記得冰箱上方有一個接頭,便摸索著接上輸氣管,猛吸了幾口氣,再摸索著走向出口。摸到門,抽去栓,拉開。一分鐘之後,她已身在消毒室了。

  因為已被消毒水浸透,她就不等通常的消毒淋浴結束,來到下一個房間,費力地脫下密封服,再跑向下一個房間。在那兒,她把消毒衣櫃移過去頂住密封門。她並不指望這樣能堵死歹徒,只要能耽誤他們幾分鐘也就心滿意足了。

  她匆匆套上便服。拉下所有的電閘。於是,連更衣室也一片漆黑,通風設備也被關掉了。

  一出特級控制實驗室,瑪麗莎就連奔帶跑地過了病毒樓和天橋,兩步一跨下了通往底層的樓梯。穿過主樓大廳時,她先深深吸了一口氣,力圖使自己看上去輕鬆自然。左邊,警衛正在辦公桌後面打電話,向什麼人解釋說,有一個生物報警器響了,而不是防盜報警器。

  她知道,歹徒既然企圖殺害她,就不可能再要求警衛的協助了。可是在簽出時,她還是禁不住渾身發抖。她聽見警衛跟對方說,已經讓總機找病毒部負責人了,接著他掛斷了電話。

  「嗨!」瑪麗莎正向大門走去,只聽警衛大喝一聲。她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離大門只有五、六步之遙了,跑吧!接著她聽見警衛說:「你忘記寫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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