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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正如你所想像的那樣,」弗魯米繼續說道,「普盧默先生收到大量讀者來信。其中有一封是親筆寫給《羅馬日報》,請《羅馬日報》轉交給普盧默的。他在信中說他對普盧默的報道很感興趣。他說他是一位流浪在意大利的法國人,但他在信中沒有透露他在法國的真實姓名,只自稱為『空空公爵』。」弗魯米喝了一口酒後又接著說道,「他在信中說奧斯蒂亞·安蒂卡發現的彼得羅納斯的報告和詹姆斯福音是一個騙局,是經過多年偽造而成的,因為他本人就是那個偽造者。他還自吹自擂了一番他那天衣無縫的偽造技巧。」

  弗魯米說到這兒,瞥了一眼蘭德爾,以觀察他的反應。但蘭德爾什麼反應也沒有。

  「他在信的結尾,」弗魯米接著說,「表示他要在《國際新約》出版之時,公開這個大騙局。他在信中對普盧默說,如果普盧默想知道偽造事件的細節,以及他想提供證據而索要價格的話,他已做好準備與普盧默見面,並進行談判。第一次預備性的會面定在巴黎,前提條件是提供給他羅馬與巴黎之間往返的機票以及少量的飯費和一夜住宿費用。蘭德爾先生,就這樣,普盧默把那封信拿來見我。」

  蘭德爾端起威士忌,他最終感到有點渴了。「你相信信中的內容嗎?」蘭德爾問。

  「起初不信,當然不相信。地球上滿是騙子,通常我是不會理會這樣一封信的。但是,我越研究這封信,越覺得寫信人說實話的可能性很大。寫信人提起蒙蒂教授在奧斯蒂亞·安蒂卡附近的發現。在此之前,蒙蒂的身份已為我們所知,但是他的發現的具體地點『第二次復活』行動小組一直嚴加保密。我們所有局外人只知道這項發現發生在意大利,與新《聖經》有關係,我們誰也不知道發現的具體位置。這一點給人印象很深,並且這一點是可以證實的。我有一次就通過我在羅馬的一些關係證實了這點。我一說出這次挖掘的真實名稱——奧斯蒂業·安蒂卡附近的一次挖掘——我的朋友便能肯定奧斯蒂亞·安蒂卡附近的確是蒙蒂做了一次重要的——如果當時仍然保密的話——發掘的地方,還有資料的名稱,我已證實了這名稱是準確無誤的。不管怎麼說,信中包含著當時只有項目圈的人才知道的一些信息。也許其他的局外人有可能知道這些,可是一個不引人注意的法國流浪者怎麼知道呢?就憑這一點我也應該和他見見面。即使這位不是偽造者,即使他是從別人手中獲得的情報,他也應該瞭解很多情況,值得我們認真對待。如果他不是這些情報的未源,那他一定是與情報未源有聯繫。他的確值得一見,特別是考慮到所求甚少,我讓普盧默想辦法寫信給他,表示想聽一聽這位自稱為偽造者的人的故事,商定了會面的日期和地點並送給他往返機票和一些費用。普盧默照辦了,並在商定的日期飛抵巴黎去與那人見面。」

  「你的意思是——普盧默確實見到這個人了?」

  「見到了。」

  蘭德爾喝了一大口蘇格蘭威士忌,問:「什麼時候?」

  「一周前的今天。」

  「在哪兒?」

  「在巴黎的佩雷·拉謝斯公墓。」

  「那是什麼地方?」

  「拉謝斯公墓——你沒聽說過?」弗魯米不無吃驚地說,「這是巴黎著名的公墓,過去許多偉大人物,如赫羅賽和阿伯拉德、肖邦、巴爾札克、薩拉、伯恩哈特都埋在這裡。我們的偽造者在信中說他將在下午兩點鐘準時在王爾德墓那兒等候普盧默。有明顯的戲劇味道,但並不是沒有原因的。對於壞蛋來說,這個地方偏僻安全,而且會面可以秘密進行。我曾去過拉謝斯公墓,這個地方面積廣、安靜、與外界隔離,還有小山丘、幽僻的小徑、楊樹和槐樹林,對一個像普盧默這樣的愛製造聳人聽聞的新聞記者來說,這地方真也是富有吸引力的。」

  「普盧默和偽造者在那兒見面了?」蘭德爾急促地問。

  「他們在那兒見面了。」弗魯米說,「但不是在預先約好的王爾德墓前。當普盧默來到公墓時,護墓人詢問他的姓名,然後交給他一個封好的信封。信封裡裝有一張那位流浪漢胡亂塗寫的便條。他已更換了見面地點,他建議普盧默繼續向前走到巴爾札克的墓前,說王爾德墓前行人車輛太多。普盧默覺得這種做法極有詩意。巴爾札克曾把無數的流氓無賴吸引到他的筆下,而現在他又吸引了這位可能是歷史上最大的偽造者。普盧默買了一張公墓的導遊圖,沒費多少力就找到巴爾札克墓了,在那裡他見到了偽造者。」

  弗魯米停下來,喝幹了杯中的白蘭地,看了看他和蘭德爾的空酒杯。

  「蘭德爾先生,再來一杯?」

  「除了你的故事以外,什麼都不要了。後來怎麼樣?」

  「和以往一樣,普盧默在會面以後做了大量筆記,這些筆記我都讀過了。這位自稱為偽造者的人叫羅伯特·萊布朗。普盧默發現他是一位老人——82歲高齡——但並無一點老態龍鍾的樣子,而是很機警,頭腦清晰。頭髮染成棕色,長著灰色眼睛,一隻眼有白內障,戴一副金屬架眼鏡。尖鼻子,長下巴,一口假牙,臉上皺紋縱橫。中等個,腰有些彎,走起路來有些跛。因為他被截過肢,左腿裝著假腿,他很不高興談論裝假腿的事,他那背景讓人聽起來還真煞有介事呢。」

  「他是哪裡人?」

  「巴黎。在蒙帕爾納斯出生並在那裡長大。他沒對普盧默講太多關於他的身世。他說年輕時,他曾做過雕刻學徒,拿不到工資但又想為自己、為他母親和兄弟姐妹賺點錢,所以他嘗試以偽造賺錢,他發現他有偽造的天賦。他開始時偽造護照,慢慢地偽造小面額貨幣,逐漸地偽造起歷史信件、稀有文稿,這是由於受到小寫體書寫的中世紀《聖經》碎片的啟發。後來他因偽造一份政府文件而真相敗露,新帳舊帳一起算,所以將他送到了法國的圭亞那的監獄裡去改造。但監獄裡從沒對他認真改造過,只是體罰。有一段時間,他幾乎絕望,曾想自殺過。後來有一位法國天主教的傳教士在監獄傳教時發現他是個人才,並且想把他引到宗教的路上來。但這位傳教士得答應幫助他出獄,條件是他必須幫這位傳教士一個忙,後來他發現自已被傳教士騙了。普盧默無法獲知這個過程的細節,但不管細節如何,萊布朗後來更加憤世嫉俗,反社會,尤其仇視宗教。」

  蘭德爾被搞糊塗了。「我還沒有聽懂你說的話。」他說。

  「原諒我沒有講清楚關鍵的一點。實際上,我知道的也很少。萊布朗所透露的全部內容是他所信賴的那位傳教士從法國政府那裡給他帶來一些建議。如果萊布朗願意自願做某種危險性的冒險或實驗,並能倖存下來,他就會被赦免,被釋放。萊布朗不願意,但在傳教士的慫恿下還是做了。他經歷了冒險,活了下來,卻失去了一條腿。為獲得自由即使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也值得。但自由並未降臨到他的頭上,那位傳教士代表法國政府向萊布朗所許諾的自由並沒有給他。萊布朗又被扔回熱帶魔窟。自從他被騙的那天起,萊布朗發誓要復仇。是反政府嗎?不是,而是反傳教的人,向整個宗教復仇——因為他是在宗教的手中被騙的——他發誓要報仇雪恨。就這樣,在他那憤怒的頭腦和心裡,他醞釀著他的計劃,他要給每個教派的教士以及整個宗教施以致命的打擊。」

  「偽造一本新的福音書?」蘭德爾喃喃自語。

  「偽造,並給異教徒在耶穌受審這個問題上提供資料,因為他憎惡基督。他要把餘生全部用在準備這場騙局,獲公眾的相信,最後大曝光,從而來證明宗教信仰的虛假以及愚蠢的信徒是多麼容易上當受騙。1918年他被投入圭亞那島的監獄,1953年法國廢除了這個臭名昭著的監禁地。在這段時間內,羅伯特·萊布朗幾乎都在為復仇做準備。他研究了《聖經》和一些與《聖經》有關的知識,還研究了一世紀的基督教的歷史。最後,38年後,他的監獄生涯隨著法國政府取消圭亞那監禁地而結束。萊布朗回到了法國,成了一個自由人,但是這個昔日的罪犯充滿了對宗教的仇恨。」

  「然後他就著手進行他的偽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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