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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接著蘭德爾飛快地跑過去。那個人已經來到打開的車門旁邊,剛要走進去。這時蘭德爾迅速敏捷地以自己的身體作炮彈,向他猛撞過去,又毫無畏懼地從後面抱住他。他感到了那個小偷的腿頂著自己的顴骨。他聽到了那個小偷沉重的喘息聲。他們倆人向車門傾倒過去,一直摔倒在馬路上。

  在狂亂之中,蘭德爾拋開了對手,著急地想重新找回那個公文包。他的手剛剛碰到那光滑的皮革,就感到背上遭到了重重的一擊,他被扼住了喉嚨,幾乎快窒息了。蘭德爾用力把那雙手拉開,然後使出渾身力氣大叫一聲。在奮力還擊了身後的人努力掙脫束縛之時,蘭德爾模模糊糊地覺察到,在他們的喘息聲之外,有一種奇怪而尖銳的聲音。

  這是警笛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他還聽到汽車裡傳來急迫的叫聲:「警察來了!快上車!」

  突然,他被放開了,一下子臉朝地摔了下去,扼住他喉嚨的爪子不見了,拳頭也消失了。他努力以膝跪地,抓住了那個公文包,把它緊緊地抱在胸前。車門在他身後呼地關上了,發動機響了,排檔掛好了,輪胎在路面上旋轉起來。蘭德爾仍搖搖晃晃地跪著。他朝身後看去。那汽車像火箭被發射一樣,急馳而去,消失了,被吞沒在夜色中。

  蘭德爾感到頭昏眼花,他努力想站起來,但最後還是失敗了。接著,他漸漸意識到有一雙強壯的手臂從腋窗下抓住了他,有人幫他站了起來。他轉過頭去,看到幫助他的人戴著一頂有黑色帽檐的海軍藍帽子,紅潤的臉上露出關心的神情,身穿灰藍色的夾克,深藍色的褲子,佩著警章,掛著口哨,帶著警棍,還有一把和格羅特先生所佩戴的差不多的手槍,警章——一個荷蘭警察。還有一個穿著同樣制服的警察也跑了過來。這兩個警察用蘭德爾聽不懂的語言交談著。

  蘭德爾搖搖晃晃地站著。最後,他終於看到了西奧。西奧臉色蒼白,氣喘吁吁的,他的脖子上有瘀傷。他擠到那兩個警察中間,用荷蘭語飛快地對他們說著什麼。

  「蘭德爾先生,蘭德爾先生,」西奧大聲問道,「您受傷了嗎?」

  「我很好,真的很好。」蘭德爾說道,「就是被突然嚇得有點不知所措。你那兒發生了什麼事?我找過你。」

  「我盡力想幫忙,我要從汽車的工具箱裡拿槍,但鎖被卡住了。有一個人從後面抱住我,用棍棒狠狠地打了我,我被打倒在座位上。你的公文包仍然在吧?啊,很好,很好。」

  蘭德爾看到一輛白色的荷蘭警車朝這邊駛了過來,車上閃著藍色的警燈,車門上印著警章。一個警官朝著扶蘭德爾胳膊的那個警察大叫道,「Vrang lem wat uoorten auto het was en hoe veel varen dadr。」這個警察轉向蘭德爾,用流利的英語說道,「警察希望知道那輛車的樣式,還有他們共有多少人。」

  「我不知道那輛車的牌子,」蘭德爾說道,「那是輛黑色的車。他們總共有兩人,一個戴著帽子,襲擊了我的司機,我沒有清楚地看到過他。我就看到了想拿走我公文包的人,他頭上套了長筒襪。他可能是金色頭髮的白種人,他穿了高領的套頭毛衣,比我稍微矮一點,但比我要強壯。我——別的我記不清了,或許我的司機,西奧,能再給你提供點線索。」

  警察又問了西奧類似的問題,然後,用荷蘭語轉述給那位警官。警官向他們表示感謝後,那輛白色的荷蘭警車呼嘯著消失在夜幕裡。

  接下去的十來分鐘就是例行公事了。從附近房子裡和前面的阿姆斯特爾橋上來的圍觀者好奇地聚集在一起,看著,聽著,臉上帶著困惑的表情。蘭德爾出示了他的護照,第一個警察詳細地作了筆記。蘭德爾被有禮貌地詢問了,他仔細重複了所發生的一切。但對到阿姆斯特丹來的目的,他就有意說得很模糊。來這兒只是為了度假,拜訪一些生意上的朋友,就這些,沒有別的特殊目的。你想想看有什麼原因促使別人襲擊你,傷害你呢?他想不出來。除了膝蓋上有擦傷之外,還有別的什麼地方受傷了嗎?沒有了。

  警察感到很滿意,記錄的警察合上了記事本。

  西奧站在蘭德爾面前。他很嚴肅地說道:「蘭德爾先生,剩下的路,你願意和我一起開車走嗎?」

  蘭德爾暗暗覺得有點好笑:「我想我願意。」

  蘭德爾手裡拿著公文包,在兩名警察的陪同下,和西奧一起朝那輛大型豪華轎車走去。圍觀的人群也漸漸離開了。蘭德爾走進汽車,在後座上坐下。西奧呼地一聲把門給關上了,後面的車窗被放下了,第一個警察——現在已經是他的朋友了,探進頭來。

  「Wij vrayen excuus,他說道,Het spijt mij dat u verschrikt bent Het——」他突然停了下來,搖搖頭,說道,「我又說荷蘭話了。你在這兒遇到了麻煩,我們感到很抱歉,真對不起,給你帶來這麼多不便。很顯然,這是兩名歹徒想進行搶劫。還好,他們只是想要您的公文包。兩個小偷而已。」

  蘭德爾露出了一絲笑容。只想要他的公文包,只是兩個平常的小偷。

  警察又說了一句:「如果我們抓到他們,就會和您聯繫,讓您來辨認。」

  蘭德爾想說你們不會抓到他們的,永遠都不會。然而,他只簡簡單單地說了句:「謝謝你們,真是非常感謝。」

  西奧已經啟動了汽車。那個警察站到一邊時,蘭德爾看清了他衣服上的橢圓形的警章。那枚金屬徽章的上面有一本書,而書的上面有一把劍,頭朝上,保護著這本書。警章的邊上刻著字:「Wagilat at quiescant」。蘭德爾記得這幾個字的意思大概是:因為他們在守衛,所以你們可以得到安全。

  劍保衛著書。

  然而,他知道,他永遠都無法確信自己是安全的。

  至少在這本書仍然需要保密的日子裡。

  14

  從今天起許多年後,他心裡非常肯定,當他再回首起自己一生的旅程時,他准念記起今天晚上的最後兩個小時的經歷,在荷蘭首都阿姆斯特丹的阿姆斯特爾飯店豪華客房裡度過的這兩個小時。他將把今晚這最後兩個小時看作為是他人生旅程中的里程碑、轉折點。在此之前,他猶如一隻失去了舵手的小舟一樣,在水面上隨風漂流。而這個晚上,在這一刹那間,他似乎看到了他即將選擇的新生活的曙光。

  另外,有一種難以想像的東西,那東西在他的內心深處,看不見也摸不著。但它卻猶如人身上的器官一樣,實實在在地存在。

  他內心深處所感到的就是寧靜與平和,那也可以說是一種安全感。而重要的還是他已經達到了他人生的目的,雖然他還不能確定他的目的是什麼。不過那一點他已經覺得無關緊要了。

  他可以確信的是,他的這種感覺與正統的宗教沒有關係。他仍然贊同歌德說的那句話:神秘的東西並不一定就是奇跡。使他著魔的並不是宗教,而是一種信念,是一種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的力量。他似乎已經體驗出人生的意義和目的並非只是虛無縹緲的。相反,好像他的生存與所有的其他人一樣,是有其原因,有其更大的目的的。他已經意識到作為一個人,不管是已逝的人,或是現在或將來的人,在無限的時間長河中都有繼往開來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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