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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他向酒吧打了個手勢,服務員看見了,明白他們還要喝。他把注意力引回到內奧米·鄧恩身上,挽在腦後的棕發,棕黑的膚色,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唇讓她看起來仍很嚴肅。三杯酒過後,她那灰色的眼睛溫柔了許多,也講完了那些宗教方面的瑣事。他對她越來越感到好奇,同在一條船上呆了近5天,可她對自己的事隻字未提,他想她是不是不肯或不願說。

  「我們說的正事已經夠多了,內奧米,」他說,「我們聊聊別的事好嗎?」

  「如果你願意。你想談什麼?」

  「首先,說說你,還有你怎麼看我的。還有你剛才說的最後一句話,你說你認為我一定能征服弗洛裡安·奈特,你說你覺得我擅長這些。你說的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呢?是諷刺?還是讚揚?」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服務員來到他們桌邊給他們換上了兩杯新酒。服務員走後,內奧米沉思地握著杯子,然後抬起頭。「我初次見到你時,並不太喜歡你,」她說,「因為我是帶著偏見看你的。我討厭公關人員,他們來自一個不真實的世界,他們對公眾花言巧語,他們代表不真實與不誠實。」

  「大多數是這樣的。」

  「那天你來了,看上去高不可攀,極傲慢,對人間的事似乎毫無興趣可言。我就討厭你那樣,你好像比我們都高出一等,而我們不過是一群搞宗教的傻冒。」

  蘭德爾忍不住笑了起來。「真逗,」他說,「我第一次見到你,我覺察出你不喜歡我,因為——因為我太平常,不信教,又不是滿腹經倫。」他頓了頓說,「那你現在還這麼看我嗎?」

  「如果那樣的話,我就不會跟你說這些了,」她坦白地說,「跟你呆了這麼幾天,我對你有了新的認識。有一點,我覺得你對你的職業感到恥辱。」

  「其種程度來說,你說得不錯。」

  「而且我發現你比我當初想像得要脆弱,敏感。至於我說的你能征服奈特,你對此很擅長,我是想讚揚你。你很有魅力。」

  「謝謝。我要為此幹一杯。」

  他們慢慢地喝著。

  「內奧米,你在惠勒的佈道團出版社有多久了?」

  「5年了。」

  「在此之前你作過什麼?」

  她陷入沉思,然後直視著他。「我是修女,作了兩年聖若濟會修女。我那時被稱作修女裡吉娜,你奇怪嗎?」

  08

  他不僅僅是奇怪,但他努力不表現出來,他讓酒杯在嘴邊停了好久,眼光還是落在她身上,他意識到自己以前看到的那個嚴肅而不苟言笑的她原來都是無形之中的修女服套著的她。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你為什麼離開那兒呢?」

  「這跟信仰是否忠實毫無關係,我一直是個十足的信教者——差不多可以這麼說吧。只是我生來就受不了那些清規戒律。事實上,我曾經認為到一個非精神的世界生活會比較容易,因為還俗的不只是我一個人,大約有120萬修女分散于世界各地,我脫離宗教生活那年就有7000修女跟我選擇了同樣的路。但要重歸世俗也不那麼容易,沒了固定約束去遵循,不再按規定做禱告,各種活動,衣著,吃飯也沒有固定的時間了,一夜之間,我得凡事自己拿主意,自己安排一天的生活。在穿短衣時也不用覺得是赤裸裸的不可見人,習慣了男人的遊戲。在大學我的專業是英語,脫離修女生活後,很自然又混到出版圈中了。佈道團出版社的這份工作對我很合適,所以你看……」

  門口一個尖嗓門打斷了她。「你在這兒呀!」是達麗哪·尼科爾森的聲音。達麗娜穿著一件緊身套頭毛衣和同樣合身的褲子,快速朝他走來。

  「我到處找你。」她對蘭德爾說,「你還在工作嗎?」

  「剛做完,」蘭德爾說,「來吧,跟我們一起喝一杯。」

  「不用了,謝謝,我昨天喝多了,到現在還不舒服呢。我很奇怪你怎麼就沒感覺,親愛的。」

  「我還好。」

  「我來就想告訴你我要去哪兒,」達麗娜說著,在她的提包裡翻出她的每日活動項目。「他們要放那部我們倆上個月就看過而且都特喜歡的片子,就是我們在第三大道看過的那部,記得嗎?講一個年輕女孩愛上了一個已婚男人,而他卻騙她自己還是單身。」

  「哦,對,想起來了。」蘭德爾含含糊糊地說。

  「我想再看一扁。」她又審視了一遍她的活動單。「倒黴,都放了45分鐘了,我恐怕只趕上看結尾了。不過那反正是最好的部分。」她匆匆把單子塞進包裡,然後俯身在蘭德爾唇上吻了一下,「再見,吃晚飯時再見。」

  剩下兩人一直等她走了,蘭德爾舉起酒杯,很不舒服地看了內奧米一眼。「對了,內奧米,你剛才說——?」

  「說什麼不打緊,我今天已經告訴你太多。」她一口把剩下的威士忌都喝了,望著蘭德爾,把他研究了一會兒。「也許我不該問,不過我實在想知道一些事。」

  「說吧。」

  「我想知道像——像你這樣的男人怎麼看上達麗娜這樣的女孩。」他還沒說話,她又接著說,「我知道她不是你的秘書,我知道給她在船上訂的房間,她一次也沒住過,我猜她該是你的——老叫法叫什麼來著?——情人,你的情人,對嗎?」

  「是,你說得不錯。我跟我妻子分居兩年了。分居6個月後,我遇到了達麗娜,她和我住在一起。」

  「明白了。」內奧米用力閉了一下嘴唇,之後她沒抬頭看他繼續說道,「僅僅是為了尋求年輕的性夥伴嗎?」

  「我想差不多吧。我們只有在床上才能消除代溝。不過,她是個可愛的小傢伙,有人在身邊總是挺好的。」

  內奧米把她的空杯子推到桌邊。「我還能再喝一杯。」

  「我也是。今晚我們會感覺頗佳的。」

  「我也覺得不錯。」

  他又要了酒,立刻就有人來給他們換上了。

  蘭德爾呷了一小口威士忌,從杯邊瞟了內奧米一眼。「我——我想問你一點個人的事情,就是你離開女修道院後,你覺得跟男人在一起的生活怎樣?」

  「不好。」與其說她在回答他,倒不如說她是在自語。

  「我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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