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歐文·華萊士 > 三海妖 | 上頁 下頁 |
一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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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的印痕有些淡薄了,但那晚的感覺依然清晰,當他抱著她走向汽車,她靠在他寬大的胸膛上昏昏欲睡時她所感覺到的那種奇妙、永恆和親切的感情——她感受到了愛,以後再也沒有感受到,在以後這些沉重、緩慢、孤單、乏味的年月裡,一次也沒有。 她企圖再一次喚醒舊時孩童時代的狂歡節,將其套到海妖島的狂歡上,但沒有用,因為她長大了,她的世故的眼睛能看到棚子後面、牆角後面、假面後面的東西,感覺給思想讓了位。另外,還有、亞曆克斯在那兒?然而,她眼前客觀存在的一切,原始而且奇怪,有著一種對成年人的吸引力。問題是,她已經不在其中了,她感興趣並且袖手旁觀,但不在其中了。 她依然孤單,莫德不算數,雷切爾也不算數,那個令人不快的奧維爾·彭斯也不算數。她結婚兩年零一天了,她是兩個人的一半(按婚姻數學計算),應當是個完整的一,然而她卻像個老處女一樣獨自坐在這兒,只是半個人。這個等式錯在哪兒?她用記憶的粉筆在頭腦裡的黑板上重新演算一遍…… 當她從游泳競賽那兒回來時,馬克已經在後屋裡了。他的泳褲仍然濕漉漉的,隨便掛在牆釘上。他光著脊樑沒穿鞋,但穿著短襪,躺在睡袋上,打著響鼾,出氣的聲音好像從一條老狗的殘齒間發出的低聲鳴叫。他自恃年輕氣盛——她杜撰了適合他的一個詞「年輕氣衰」——徹底坑壞了自己,她為自己在沒有讓她知道、在他睡著的時候看著他而感到難為情,這不公平,因為他對審判沒有防範。 她離開他去吃飯,為了慶祝節日,增加了當地食品和飲料:龍蝦、紅香蕉、海參、龜蛋、山藥、盛在棕櫚葉籃子裡的芋頭、盛在泥罐裡的椰汁和另一隻泥罐中的棕櫚酒。在這些東西旁邊放著一隻新的食柞,是用椰子葉的脈莖製成。克萊爾把籃子、罐子和杵搬到土灶前,開始做飯。不一會,她聽到了馬克走動的聲音。她大聲喊飯做好了。 不知什麼原因,她期望他羞答答地出現,這會很有用。這種氣氛確立後,她就可以同他開開玩笑,於是兩人之間便會互相取笑,甚至爆發哈哈大笑。但事實上,他卻在使性子。她知道他在密切地注視著她做飯,好像在警惕她提到他的表演。她保持著沉默。 當她一坐到他對面,他就說,「我應該能贏他。事實上,在該死的爬行之前我的確贏了他。我不習慣爬山。見鬼,我參加的是游泳比賽,不是登山比賽。你游泳勝了他。」 他的這種不成熟令她不快,她含含糊糊地回答說,「是的,我游泳勝了他。」 「你知道,我沒意識到是他的腳腕,我以為抓住了石樑——我用了幾秒鐘才——」 「馬克,誰對此說過什麼混話?你盡了力。現在吃飯。」 「我說過,因為我瞭解你,我知道你想什麼。你在想我使自己成了個大傻瓜。」 「我沒有那麼說。現在,請吧,馬克——」 「我沒說你說過,我說我對你的瞭解足以明白你內心的想法,我只是要你直說出來。」 「好吧,馬克,好吧。」她停下吃手中的食物,咽了咽,說,「你想錯了,讓我們和平結束吧。」 他們吃完飯,她在清理著飯墊子,他在噴吐著煙霧,他的眼睛透過藍色煙霧跟著她。 「你今晚參加節日嗎?」他突然問道。 她停住手。「當然,每人都去。你不去嗎?」 「不去。」 「什麼意思?」她想知道,「你像我們所有人一樣受到邀請。這是高潮之一,是我們在一年中的這個時候應邀前來的原因之一。這是你到這兒的原因。你有你的工作——」 「我的工作,」他嗯了一聲。接著又用挖苦的口氣補充說:「反正,你和瑪蒂在那兒。」 「馬克,你必須——」 「我今下午做了我的那部分研究。我疲憊不堪,並且我的頭像刀割一樣痛——」 她仔細看了看他,他看上去在安靜地抽著煙。她懷疑他頭痛。 「況且我能錯過什麼?」他繼續說下去。「一幫光腚女人,還有那個白癡麗莎,擺動他們的胖屁股。我在國內任何廉價脫衣舞表演中都可以研究得更好。不去了,謝謝。」 「好吧,我不能強迫你。」 「這就對了。」 「隨你的便吧,我去換衣服了。」她向後屋走了幾步,又減慢腳步,轉過臉朝著他。「馬克。我——我只希望我們——」 他早有準備,當她遲疑的時候,他說,「你希望什麼,妻子?」 她不喜歡他的腔調或者「妻子」的稱呼,因此也沒有必要再翻騰出他們的婚姻和那些老願望。「沒什麼,」她說。「我得快點了。」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絕對是這樣,克萊爾記得很清楚,可頭腦裡黑板上的等式仍然不成立,因為今晚上、每個晚上,一半加一半老是等於一半。該死。 她打了個顫,使自己的心神又回到了節日觀眾第一排的位子上來。她高興地發現湯姆·考特尼單膝跪在她的右邊。 「哈囉,」她說。「你在這兒多久了?」 「幾分鐘。你呢?」 「心理上剛剛到來,」她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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