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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卡普維茨一家已經像三條變色龍那樣化進了周圍環境中。莫德對他們有所見聞。薩姆·卡普維茨已經決定將他的生物研究的主要部分延長到這次實地考察的最後3周。至今,他集中全部精力搞攝影,既拍靜物又拍電影。他已經花了些時日作準備,拍一部圖片集,記錄『共濟社』大棚、聖堂、頭人的草房、村莊場地的日常生活,主事會的一次下午會議。他給莫德看過的底片並不全是專業攝影水平,不太講究藝術構思和光線,而更注重將這個鮮為人知的社會生動真實地表現出來。海妖島的土人簡直可以從薩姆的底片上跳出來。他告訴莫德,他計劃完整地拍攝診所、學校、各種節日活動,用一天拍村子手工藝人的工作,用一天拍漁夫,再用一天(在考特尼的監督下)拍山裡和路對面的海灣,還要用一天來表現一個像特呼拉那樣的典型年輕女性的生活,用一個下午現場拍攝莫德在實地工作的情景。

  愛絲苔爾·卡普維茨用她那我行我素的方式也在作著貢獻,儘管更多的是在廚房裡而不是在科學上。當她不讀書或做家務時,就搜集當地的食譜,推動她進行調查的只不過是對特別菜肴的個人興趣,然而莫德看到,她的發現對自己的研究報告有某種注釋的作用。

  原來,莫德以為除麗莎外,年輕的瑪麗·卡普維茨可能是唯一同全組合不來的人。可以說她在飛越太平洋的過程中撅了一路嘴。她不隱瞞對這種成年人的胡說八道的絲毫不感興趣。莫德曾擔心她的不滿會傳染別人。然而,像麗莎一樣,年輕的瑪麗在來島的第二天后就來了個大轉彎。儘管語言不通——或者說,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問答——並且正值青春期,她現在是一個溫順隨和的孩子了。她高高興興地去上學,經常看到她同一個叫尼赫的男同學坐在樹下長談。愛絲苔爾很高興,莫德也滿意。

  隊裡的最後一位,奧維爾·彭斯,已經用了頭10天時間仔細研究了「共濟社」,它的起源、歷史、規矩和現在的管理。他一半的時間用在記錄他瞭解的東西上。就在兩、三天前,他又開闢了一個新的工作領域,他開始測試一組混合土人,不單用標準羅薩什墨蹟測驗和主題統覺試驗,而且用幾個他自己設計的標準。其中之一,他曾以輕蔑和目空一切的神態向莫德解釋說,是要本西方色情畫報的展示,來獲取和測量土人的反應。這個方法對莫德並不陌生,她同艾德萊在過去常常向土人展示另一種文化或在美國生活的不同畫冊,以加深討論。奧維爾向一個性自由的南海社會展示西方色情,的確是一種靈感。莫德告訴自己一定別忘了在給麥金托什的信中提及這一點。奧維爾·彭斯這位社會活動家,在工作之餘也不比組裡其他人清閒。除了同馬克喝杯蘇打威士忌外,他很少和同事們在一起。克萊爾經常提到的他的老處女性格,愛大驚小怪和優越感,使他不可能成為一個易於合作的觀察者。儘管他同村民一起工作得很有成效,但總是同他們有隔閡,莫德也感覺到,他不喜歡這些村民,他們對他沒有特別影響。

  但莫德對自己說,起碼奧維爾在表現自己是一位真正的科學家上有著良好的意識和自我約束。如果感到不愉快,或不喜歡,他不公開流露出來。他努力照規則行事,在這方面,他無可指責,比馬克要強。

  莫德對著寂靜的房間發出一聲不情願的悲歎。她自己的馬克,在所有這些人中,他的馬克受過訓練,有經驗,知道對他的期待是什麼,可在全隊中就他一人正在起著破壞作用,她必須勸告他一下。

  又是一聲歎息,她向前探了探身子,按下「錄音」鍵,將銀色麥克風拿到跟前,來結束她給沃爾特·斯科特·麥金托什博士的即興的、非正式的信……

  對馬克·海登,日夜夢想的同特呼拉在一起的那種時刻就要來臨了。他的呼吸因她的挑釁性話語而加快跳動,但等著她說完,以便採取決定性行動。

  他們隱身在一獨立的樹叢中,高居於村莊之上,灌木叢和樹將小路那邊遮擋得嚴嚴實實。中午的熱氣環繞著他們,他幾乎可以聞到自己欲望燃燒和她的身體散發的肉欲氣味。他盤腿坐在草地上,聽她說話,而她則躺在離他幾英尺遠的地方,仰面躺著,一條腿伸直,一條腿彎曲,將短短的草裙撩起,在挑逗著他。他不敢肯定這個姿勢是否是有意的,是否她明瞭自己作為一個女性的力量和他對她的渴望,或者是否這只不過是一種花招。他不相信她會不知道自己正在對他做什麼,以及每天都在對他做什麼,如果她知道,那麼最終結果就可能到來。

  他心慌意亂,注視著她的胸前。一隻胳膊枕在頭下,另一隻在她講解三海妖上像她這樣的女孩的社會態度時不停地做著手勢。當她揮動著這只胳膊和肩膀來強調她所說的某件事情時,她的雙乳也同胳膊一起擺動。

  焦心的等待使馬克精疲力盡,他合上眼,慢慢地點著頭,若有所思,穩健,偶爾提出個深奧的學者式的問題。他不想讓她看到他的眼睛,到目前還沒有。

  他想不去聽她的講話,記住將他帶近高潮時刻的那條路,親熱產生企圖,他想著,並為自己的機智慶倖。他已經有兩周有規律地天天見到她。他們經常到上面這個樹叢中呆上幾個小時。他總是先用幾個準備好的問題開頭,她就作回符號,滔滔不絕,率直得讓人吃驚。有時他們漫步樹林中,交談著,一逛就是一下午。他兩度應邀去吃她用土灶做的便飯。一次,陪她到公用儲藏室去取食物,他像男生幫女生拿書包一樣,幫她將她的那份火腿和麵包果搬到她的草房裡。

  在她面前,他扮演了一個自己發明的角色來代替他本人,這個角色有著一位扮演哈姆雷特的大演員在首場演出晚上所有的那種無可懷疑的激情,他走神的時候正是在扮演他的這一角色,並且,他一有機會就將這一角色往她認真的腦子裡灌。

  很幸運,當他感到該問一問她和她在海妖島上生活的同時,她也對他在加利福尼亞那塊古怪、遙遠的地方的生活產生了更加濃厚的興趣。他把自己設計成了那塊地方的一個舉國聞名、實力強大的神話般人物。為從來沒有到過那兒,特呼拉無法反駁他。當然,她對美國男人的想像的某些部分已被那只吵鬧的公狗考特尼破壞,但在過去的兩周,馬克在想法糾正考特尼關於美國的描述。馬克感到他已經成功了,或者說正在取得成功,因為特呼拉年輕,富於想像,樂於相信奇跡——也因為他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動搖了考特尼的權威。

  馬克曾試圖不露聲色地指出,考特尼的觀點並不具有典型性,因為考特尼自己沒有典型性。另外,考特尼為什麼從一個千萬人留在那兒的地方逃開呢?而且他為什麼從自己的人民中流放出來?他為什麼承認有那麼多思想病?考特尼曾是一個失敗者,一個小人物,和藹,有吸引力但被打敗了,並逃跑了,因此,他的話反映了他的痛苦,而不是清楚的事實。但馬克還從來沒有這樣談到過考特尼——的確,他總是讓自己顯得對考特尼既有好感又有憐憫,是他的同胞——但這是他想植于特呼拉心目中的印象。

  他進一步確立了他為自己塑造的角色。他解釋說,科學家都在西方的貴族中間,他是一個有著相當地位的科學家。因為特呼拉有一次曾對他流露出嚮往物質生活的弱點,馬克便把自己和自己在美國社會的地位塗上物欲的色彩。他講到了在他指揮下的著名大學,講到了對他倍加崇拜的學生和追隨者對他俯首聽命。他講到了他的汽車,他的飛機和他的輪船。他講到了追過他的、正在追他的女人,以及他如何從中隨便選定了克萊爾。他的魔棒給她帶來了帝王般的豪華生活。他講到她的家具、她的床、她的設施齊全的廚房、她的衣服、她的珠寶、她的權利。他能捧起她來,同樣也有力量剝奪她。他可以令任何女人,世界上的任何女人,登上這個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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