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歐文·華萊士 > 三海妖 | 上頁 下頁
七四


  「你要我做什麼,博士小姐?」他特別加重了對她的稱號,來顯示他對她仍然持譏諷的態度。

  她迅速地合上日記本,塞進手袋裡。她拍了拍頭髮,在草墊堆上坐直一些,恢復鎮靜。

  「讓我解釋,莫爾圖利,」她說,力圖像學校教師那樣。「在我的國家,當有人有麻煩、有問題,尋找心理治療,就到我的辦公室來。我有一張病床——像一張小床——病人躺到上面,我坐在他旁邊或後邊椅子上……這——這就是我們要做的方式。」

  「我現在該做什麼?」他頑固地追問。

  她指了指身旁厚厚的草墊床。「請躺到這兒。」

  他似乎是用眼睛而不是用聳肩膀來表示無奈。他像順從一個孩子那樣,拖著肌肉發達的身軀從她面前過去,跪下,仰面朝上伸開四肢躺下來。

  「儘量舒服一些,」她沒有看他,只是說。

  21

  「不舒服,醫生小姐。我們這兒除了睡覺和做愛,是不這麼躺的。」

  她非常清楚他的存在,也知道無法回避。她謹慎地半轉身子面對著他,這麼做了又隨之感到後悔。她本想只看他的臉,看他臉上的譏諷,但她的眼睛幾乎失去控制,滑到他那光滑隆起的胸脯,窄窄的屁股和囊袋。

  她急忙移開眼睛,看著地面。「躺下其實並非必需,但這樣更好一些,」她說。「更舒服一些。這是我們使你放鬆的一種治療方法,使你愉快些,更投入些,擺脫罪惡和疑慮,幫你糾正可憐的判斷和——和衝動。你就叫做精神分析對象,我則是你的精神分析醫生。我不能治癒你,我僅能勸導你,幫你治癒你自己。」

  「我該幹什麼,醫生小姐?」

  「你得說話,只管說呀說,不管腦子裡有什麼,好的,壞的,不管什麼只管說。我們稱之為自由聯想。你不必考慮我的存在。你不能讓任何東西打斷或阻礙你的記憶、感情和思想,不要顧及禮貌,你想怎麼粗魯和坦白就怎麼幹。大聲說出你平常不願高聲提到的事情,甚至不願對妻子或家庭或男朋友提及的事情。說出一切事情,不管多麼瑣碎、多麼神秘重要。當你要複述某一思想、設想或記憶時產生遲疑,要記住我也要聽一聽,並且要你大聲說出來,因為這樣也許有重要意義。」

  「我說話,」莫爾圖利說。「我說的時候你幹啥,博士小姐?」

  「我聽,」她說,眼睛終於落到了他臉上。「我聽,有時討論某一點,評論,勸導,但絕大部分時間僅僅傾聽你說的事情。」

  「這樣能幫助我?」

  「完全可以。在6周內達到什麼程度我不敢說,從我們混亂的、毫無聯繫的、繁雜的、看起來毫無意義的思想中,肯定會出現——首先對我,後來對你——一種含義。事情將積累在一起,聯繫起來,找到各自的位置。中心線就會顯露出來,我們就可以將線拽出,找到其根源,不可避免我們就會發現毛病在哪兒。」

  他的傲慢態度消失了。「沒有什麼毛病,」他說。

  「你為什麼來這兒?」

  「因為告訴我要好客,還——」他突然打住。

  「還有什麼?還有什麼別的原因,莫爾圖利?」

  「你,」他說。「我對一個美國婦女感到好奇。」

  她突然覺得不自在和不知所措。「為什麼對一名美國婦女這麼好奇?」

  「我將你們看了個遍,我想——我想——」他停下來。「博士小姐,你的意思是我應當講出心裡的每一件事情嗎?」

  她為自己的職業需要感到後悔,但還是點頭表示同意。

  「我想,她們只能算半拉女人,」他說。「她們像男人那樣有工作,她們講男人的話,她們將美貌的所有部位都遮蓋起來,她們不是完整的女人。」

  「我明白了。」

  「所以我感到好奇。」

  「那麼你想在我幫助你時來檢查我?」雷切爾說。

  「我是想在你幫助我時幫助你,」他巧妙地糾正了她的說法。

  再見吧,古老的第17修正案,她想。在羅馬時,她也這樣想。「好,」她說。「也許我們可以互相幫助。」

  「你不相信,」他說。

  對他們要誠實,莫德已經提醒過了,不要撒謊。「我相信,」她信口說。「或許你會幫助我。現在,我在關心你。如果你也在關心你自己,我們便可以進行下去。」

  「進行,」他說,突然陰沉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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