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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照考特尼說的,共濟社大棚是為未婚土著人,即那些鰥夫、單身婦女、離婚者、寡婦所設的會面中心,是一個禁止其他人涉足的俱樂部。他們在此結對,進行社交,也進行性交。它還有另一個功能,伊斯特岱曾暗示過,是某種給村民以充分性滿足的真正方法,但這種方法是什麼,我們的考特尼大概不會說明的。他堅持我們直接從一位土著人那裡瞭解情況。共濟社的監督不是伴娘一類的人,而是主管者、決策者——一個45歲的女人安娜和一個52歲的男人霍努。沒見到那個女的,但男的在,是一個端正、瘦削、和善的人,我一見就喜歡。霍努答應領我們四處細看一下,但考特尼已經為我預約了婚姻主事會,而這也直接關係到我的工作,便同考特尼離開了。奧維爾·彭斯留下來同霍努在一起,我將不得不再打聽他看到了什麼。」

  雷切爾感到手指在鋼筆上有點痙攣,便停止記錄白天事件隨想,揉自己的手。一邊揉著,一邊讀著寫出的內容,然後,她遐想喬·摩根會不會有機會在某一天讀到她的日記。對她獨立地、坦率地描述和討論愛情的明顯的才能及在面對自己的生活時的無能,他會作何感想呢?

  當她寫給他那封個人長信,告訴他——如果他仍然感興趣的話——關於她這6周南海教學假的事,並從他們分離的根子上含蓄地說了她自身的某些問題時,他迅速作出了反應。他在一個中立區,一家雞尾酒館的一個清靜的包廂內,會見了她。他顯得那麼關心,正兒八經,令人好笑,這頭可憐的笨熊。他讓她相信,除了雷切爾他對任何女人都不感興趣(她根本沒提意大利小明星那檔子事)。他的婚姻主張一如既往,他希望同她白頭偕老。

  雷切爾如釋重負,感激非凡,告訴了他更多自己的秘密,關於她害怕同一個男人建立真正的關係,害怕面對這種關係在結婚中可能產生的後果。她告訴他,她已經感覺到她在這次旅行中可能解決自己的問題。如果她成功了,歸來後將成為他的妻子。如果她不能解決,她將告訴他,這便是他們關係的終結。遠遠走開,在一個新的環境中思考6周時間,會使她對自己、對喬和她的關係有一個更清醒的認識,如果他能等待,她將盡自己的最大努力去做。他將等待,他這樣答應的。她將給他寫信,她這樣許諾的。

  她此刻急切地想給他寫信,僅僅為了同他取得聯繫,兩地相知,讓他知道她在想他。但她知道日記應該先寫。取郵件的日子仍然在5天之後,有足夠的時間告訴他自己的奇遇,她還弄不准這是否會對他們有所裨益。

  她盯著膝蓋上的本子出了一會神,然後開始回想該記些什麼,又動手寫日記了。

  「在頭人的一個房間裡,我會見了婚姻主事會的5位成員,三女兩男,都在50好幾60來歲。他們的發言人,一位胖婦人,神情威嚴(這確實是真正的勝利,因為她除了草裙外什麼也沒穿,肌肉鬆弛,腰身肥胖),是頭人的妻子,叫胡蒂婭。考特尼作完介紹走開後,胡蒂婭向我最簡要地介紹了她的主事團或叫作陪審團或稱作別的什麼的職能。其職能是廣泛地監督海妖島的結婚和離婚,調查和仲裁婚姻糾紛。我想這有些像一種婚姻諮詢服務,但還拿不准。」

  「胡蒂婭要求我說清楚我的要求和巫術。因為莫德事前提醒過這一點,我心中已經有所準備。顯然,他們中沒有人聽說過弗洛伊德博士或者精神分析程序,想對此作一解釋,或將這一方法同他們的日常生活聯繫起來,絕非易事。我想我們達成了一個諒解,即我有一種幫助有麻煩的人從他們的靈魂中驅除邪魔的方法。胡蒂婭說,他們有6宗離婚申請,如果我選其中3宗來使用我的技術,他們將延期對這3宗進行調查。」

  「申請人一個接一個被領進來,同我坐在一起,整個主事會都在現場。每進來一位,胡蒂婭就宣佈他的簡歷。例如一個四十四、五歲的男人進來,胡蒂婭說:『這是馬拉馬,伐木工,第一個妻子結婚20年,5年前死去。最近,經雙方同意,他娶了比他大不少的第二個妻子,現在他要求離婚。』然後給我一、兩分鐘來詢問申請人。」

  「我簡短地會見了6名土人,有四名我可以立即作出判斷。叫馬拉馬的男人不錯。一個30來歲叫圖帕的女人也不錯。另外兩名婦女則難辦一些,我沒選她們。剩下的兩個,我還沒決定該選那個。一個是文靜的年輕男子,也許不太富於想像力,我處理起來會容易些。另一個年輕男子叫莫爾圖利,胡蒂婭宣佈他是頭人的兒子,因之也使他成為她的兒子。這使莫爾圖利成了個人物,但我不敢說主事會是否會讓我挑選或拒絕他。」

  「莫爾圖利證實自己很有才幹,但我認為他的態度和個性使他少了些吸引力。在我問他問題的整個過程中,他始終謙和地微笑,用有趣的雙關語來回敬我的問詢。掩蓋起來的敵意,我相信,他不信一個女性會有魔力和權威來解決他的問題或者給他勸告。我們還沒談完,我就肯定他將不好合作,具有破壞性,最好選更隨和的男子。莫爾圖利站起來,嘻嘻哈哈地離開房間後,我轉向主事會,告訴他們我選另一個不選莫爾圖利。然而出於某種原因,我說出口的是需要莫爾圖利。這種不自覺的情形正同幾個月前在貝弗利山的演講中所犯錯誤一樣。」

  「坐在這兒,我想分析一下為什麼又一次犯錯誤,沒有在主事會面前收回錯誤選擇,告訴他們正確的人選。我不自覺地假設我寧肯選頭人的兒子作為一個患者。我不認為是因為他的高地位會使我在村子裡享有特權。也不是我相信他的地位會增加我報告的份量。我以為是他的傲慢對我的挑戰促使我這麼做,我也想向他證明我不僅僅是個卑微的女性。當我碰到那種認為女人只有一種好處而別無他用的男人,我就生氣。(事實上,這可能正是他的問題的一部分。)從任何角度。」

  一記重重的敲門聲。雷切爾吃了一驚,抬起頭,看到藤門在來人的擂擊下顫抖著。

  「進來——進來,」她喊道。

  門哐地一下打開,莫爾圖利閃進來,呲著牙乜視著她,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他點了點頭表示問候,走到裡面,輕輕地關上門,等待著,光腳的拇趾在搖動。

  「他們說你選我來,」他慢條斯理地說。「我就來了。」

  他出乎意料的出現,由於某種原因,她原以為馬拉馬或圖帕會先來——事實是在她剛剛將他的名字寫進筆記時,他就來到她面前,使她有些局促和尷尬,好像她被現場抓獲一樣,她無法掩飾臉上的紅暈。

  「是的,」她說,「我——我想我們應該開始了。」

  刹時間,她無言可說。所有熟悉的常規步驟和行話在這種形勢下都不可能了。沒有病床,沒有尊重她的人,沒有極需她的幫助的人,沒有一個像她已經認識的人,沒有整潔的領帶和襯衫以及窄肩外套,代之以盧梭的高貴的野蠻,除了兩腿間那個顯眼的白袋子外一絲不掛。她抬起憂慮的眼睛看著他那嘲諷的斜視的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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