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歐文·華萊士 > 三海妖 | 上頁 下頁
六四


  「而我,」她低聲但勇敢地說,「我恨任何一個可恥的、思想肮髒的道學先生。」

  她等待著,屏住呼吸,等待著他去揍她。隨後,她知道他太軟弱了,不會打她。他只是厭惡地盯了她一眼,轉身背向她,呼地推開門,進到草房裡。

  她站在原地,顫抖著,最後,她從連衣裙口袋裡摸出一支香煙,點上,慢慢地朝小溪走去,然後又回到草房,這樣來回走著,吸著煙,回憶著同馬克結婚前的生活,回憶著婚後的生活,想像著特呼拉同考特尼在一起的情形,重新溫習著今晚的歡迎儀式,然後,又想起了舊夢和美好的希望。半個小時後,她平靜了下來,當她看到他們房裡的燈全滅了後,便開始向門口走去。

  他已經同她一樣醉了,肯定睡著了。她感到對他友善一些了,什麼變得好一些,當她走進屋裡時,她已確信早晨醒來時,他們倆人都會變得很理智,不計較什麼的。

  18

  克萊爾好像睡在一個深井裡一般,被一片黑暗和死寂包圍著,沉睡不醒,一動不動。最後,是新一天早晨的太陽伸出的細長手指撫醒了她。它們從藤條牆中鑽進來,發現了她,用指尖燒灼她,直到她睜開眼睛。頭一晚在鋪著墊子的地面上睡覺使她感到左邊的胳膊和臀部僵直麻木。她感到嘴唇裂了,舌頭焦幹腫脹,於是終於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她撿起手錶,是早晨8點20分。

  聽到腳步聲,克萊爾翻了個身,將蓋到了頭上的尼龍睡衣扯下來——她還記得是昨晚就蓋上了——一直扯到已經公開了的乳房下面,她看到馬克在後窗旁,拿著一面橢圓形鏡子,仔細梳弄著剪得短短的頭髮。他已經穿戴整齊,運動衫、工裝褲、旅遊鞋,如果他覺察到她醒了,他也不會承認。對在萊爾來說,陽光的侵入,白日的清新,丈夫的活力,使先前9個小時的活動和談話似乎變得遙遠、模糊、不肯定了。

  「嗨,馬克,」她說。「早上好。」

  他的眼睛幾乎沒有離開鏡子。「你睡得死死的。」

  「是的。」

  「你聽到卡普維茨來過嗎?他帶來瑪蒂一個口信,她要我們全體10點鐘到她的辦公室去。」

  「我就準備好。」她坐起來,感到沒有醉意了。「馬克,」

  這次他轉過了身,承認她的存在,但卻一言不發。

  她咽了咽口水,繼續說完她的話。「馬克,我想我昨晚是醉了,對不起。」

  他的嘴唇微微動了動。「沒什麼。」

  「我不想一上午都怨恨自己,我——我也為我們相互說的話抱歉。」

  他彎下腰,將鏡子和梳子丟到他的個人物品堆上。「好啦,親愛的,讓我們忘掉它吧,忘掉算啦。我沒說我說過的話,你也沒說你說過的,一筆勾銷,讓我們僅僅——都記住我們是誰,不要花任何人面前降低我們自己的身份,讓我們保持我們的尊嚴。」

  她沒說什麼,希望他起碼會走過來,抱起她,吻她,僅僅吻一吻她,可他已在去起居室的門口了,只是留下一個通知。

  「別晚了,克萊爾,週末已經結束,我們要開始工作了。」

  「我會準時的。」

  他走後,她將自己的和他的睡袋弄整齊,發現他已經將穿過要洗的衣服齊齊地放在旁邊,然後胡亂地解開睡衣扣子。她已經對自己公開了的乳房沒了興趣,只是注意到寶石項墜仍然掛在它們中問。她取下它,跪下去放進自己的皮珠寶盒裡。在這種姿勢下,她非注意到自己的乳房不可,看著它們的雪白輪廓,就這個樣子招徠男人的眼睛——莫爾圖利、鮑迪、考特尼(還是個美國人!)——看它們,現在,在光天化日之下,她感到懶散和沒有羞恥感。此時,她沒有責備馬克的發火。她是一個妻子,美國妻子——她差一點再加上「一個母親」,但沒有,可她在外出的第一個夜晚表現得完全是一個慕男狂。直到現在,她腦子裡仍然保存著這種令人厭惡的關於行為的怪念頭,在陳詞濫調辭典裡被確切地標為「嚴格的教養」、「男人尊重莊重的女人」和「愛情、榮譽及服從。」她的禁區之牆是由「嫻淑」、「端莊」、「貞潔」及別一塊磚——對,是「順從」築成的。她昨晚是怎樣和為什麼將之推倒的?她任性過了,現在,她又在一塊磚一塊磚地重砌禁區之牆,不知道能否忍受再一次見到考特尼或別的人。他們會怎麼想?

  她決定必須讓馬克清楚她的羞愧,她欠他的。然後,她在衣服中找出白罩衫和白網球短褲,意識到她在為某件事,為微不足道的傻事、輕率的發言、記憶的差錯、行為的不慎而向馬克道歉,這令人不快,老是採取守勢就是令人不快,而且也不公平。但昨晚不是小事情,是一種特殊的失敗,當她看到他時會更加強烈地向他道歉。

  她飛快地穿上衣服,然後有點不情願地朝共用廁所走去。她小心翼翼地進去,謝天謝地只有瑪麗·卡普維茨一臉不快、一聲不吭地在那兒。出來後,克萊爾慢慢地在熱辣辣的陽光下走到他們的草房。在前間,她著手化妝,畫完唇後,她發現有人,馬克或土著僕人,已經送來一大碗水果和涼熟肉作早餐,靠近碗旁,高高地堆集著他們帶來的罐裝食品和飲料。她仔細悠閒地吃著土人碗裡的東西,差不多快10點時,她從屋裡出來走上陽光下的村中場地去找馬克,表達自己的歉意,和別人一道進到莫德的辦公室。除了在溪邊的小孩子,大街上空曠無人。在村莊的盡頭,社會共助棚和學校前,好像有人在活動,來來往往。然後,她看到莫德房前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馬克,他正在同奧維爾·彭斯認真談著什麼。

  她向前走著,想當面向馬克表示歉意。

  「馬克,」

  他抬頭看了看,突然臉色陰沉起來,他碰了碰奧維爾的胳膊,向她走過來。

  「馬克,」她說,「我正在想——」

  他伸出手打斷了她的話,在她面前向下揮去,示意她整個人停步。「天哪,克萊爾,你知道你究竟是在到哪兒去?」

  她吃了一驚,心快跳到嗓子裡。「怎——怎麼了?」

  他站在那兒,雙手放在屁股上,觀察著她,一臉厭惡地搖著腦袋。「那討厭的網球短褲,」他說,「瞧,剛到大腿根,你怎麼了?關於實地考察不穿短褲你知道的不少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