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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聽了這些話,考特尼的表情已經完全沒有了嚴厲,正在研究他的克萊爾又開始喜歡他了。

  「很合理,海登博士,」考特尼說著話,從他的工裝褲後面的口袋拽出一條手帕,擦著額頭。「現在我們最好離開海灘,向內陸進發。」

  他向在獨木舟旁的土人用波利尼西亞語下了個命令,其中一人向他打了一個表示致敬的手勢,然後,考特尼離開隊伍,朝拉斯馬森和哈培邁了幾步。

  「船長,謝謝,」考特尼說。「還有你,迪克,下周這個時候再會。」

  「吔,下周見,」拉斯馬森說。他的視線越過考特尼,看著莫德和克萊爾,呲了呲牙,眨了眨眼。「希望他們能為你們做出合身的草裙。」

  莫德對此未予理會。「我代表全隊人馬,船長,非常感謝你的合作。」

  考特尼鼓掌招呼大家。「好了,各位!向村子前進!」

  他等著莫德走近,然後轉過身,帶頭走過沙灘朝巨石間的一個缺口走去。其餘9個人零亂地跟在他們兩人後面,不一會兒就到達了石壁中間通向島子內部的狹窄登山道。

  克萊爾走在最後,馬克在她旁邊,她覺出丈夫的手放在她的肘部上。

  「你怎麼想,克萊爾?」

  她站住腳,將背包的背帶換到另一隻肩上,背得更穩些。「想什麼?」

  「整個這一切——這地方——考特尼那傢伙?」

  「我不知道。一切都是這麼不一樣。以前我從未見過任何這樣的事情——美麗但又不同於任何事情。」

  「它是完全隔絕的,」馬克表示同意。他看著其他人正在緩慢攀登山道。「那邊我們的新朋友也是如此。」

  「誰?考特尼先生?」

  「對。我完全被他鎮住了,我希望他成為一個可靠的知情人。」

  「他看起來有教養,聰明。」

  「關於受過教育這一點沒有疑問。」馬克說。「至於聰明,那要看你是指什麼。他有實踐經驗,有辦事能力,這有根據,那麼為什麼自我流放?如果他是個麻瘋病患者,或者是個殘廢,或是個明顯的逃犯,或者是個一文不名的叫花子,我能理解這個,但他顯然正常。」

  「我不知道,馬克,但我肯定有某些真正的個人原因才來這兒。」

  「也許……也許不是,」馬克沉思著。「我曾認為我應當馬上同他建立起公開的、直接的關係,於是就問他在這麼一個地方幹什麼。你知道他說什麼?他說,活下去,我得承認這一手使我無計可使。什麼人會千里迢迢來到這個不知名的地方,混跡於光著身子的原始人中,只是為了有個窩而過著呆板單調的生活呢?」

  克萊爾沒回答,她也心裡沒數。當馬克進入登山道時,她轉回去最後看了一眼沙灘和大海,然後她又想到別的事情上去了。下次她再看到這個景色時,他們中的任何人或任何事會有變化嗎?

  她果斷地邁開步,開始爬這條小道,這條小道一會兒就將帶她進入夢縈已久的地方。

  他們在悶熱中行走、跋涉、蹣跚、拖曳了幾乎4個半小時。

  在頭一段路程中,克萊爾還渾身是勁,毫無倦意,感覺新鮮而活躍,盡情吸收著每一個新景觀和新感受,很欣賞這次旅行。開始爬過的那塊風雨剝蝕的熔岩巨礫潮濕而鬆軟,有著越走越厚的植被、濃密的灌木和纏繞著的藤蔓,不見太陽,沒有光亮,嚴嚴實實,她感到還沒怎麼用過的肌肉,邁動很輕鬆,甚至可以說不費什麼力氣就走過來了。

  平坦高坡的美妙蔥蘢景觀突然讓位於深谷大川,到處灌木叢生,潮濕厚重,也令人愉悅。舉目所及,起伏展示著成排的麵包樹、亂爬的野薯蔓、甘蔗、露兜樹葉、棕櫚葉、香蕉樹、竹叢、芒果、黃的和白的橡膠樹、芋頭地,如此多的外來品種,如此的色彩繽紛,此景此色漸漸變得乏味起來,有些發膩和沒了生氣。一會兒,所有剩下的只是氣味了,後面大海的微弱海水鹹味,接著是壓倒一切的熱帶花、果、植物和椰子殼的濃烈香味。

  現在,她已經對這種島上的過度的景色有些厭倦了,對美麗、運動和太陽有些厭倦了。她的肌肉和感官有些痛了。

  上次一個小時前休息之後,她在哈裡特·布麗絲卡旁邊、考特尼和莫德後面幾步遠的地方跟著走,這兩個人一直在前面領路,勁頭十足,可恨的不知疲倦。克萊爾像一匹拉車的馬,跟在隊伍中的另一匹馬的後面,想跟上莫德那軍人似的步伐,她的關節炎哪去了?跟上考特尼那單調、急促、搖擺的步履。他們登上一個環形土帶,爬上一座小山,山坡上滿是露兜樹和斯凱瓦拉(反正是薩姆·卡普維茨這樣說的),到了一個平頂上。他們走近一棵長著濃密葉子的麵包樹的冠蓋下,站在蔭涼裡,面前一條奔流的小溪在什麼地方從山下飛瀉下來。

  考特尼慢下步子,舉著一隻胳膊,然後轉過來對著大家。「好啦,我們可以在樹蔭下歇歇腳了——這是到村子前的最後一次休息——剩下的路程不會超過20或30分鐘,並且是下山,因此不會很困難。如果你們渴了,溪水很好喝,是淡水。」

  急不可耐,瑪麗·卡普維茨跑出隊伍,來到水邊,後邊跟著她哪氣喘吁吁的媽媽,接著是奧維爾·彭斯,和麗莎·哈克費爾德。

  克萊爾一直在看著他們,猛然意識到考特尼站在她身邊,正低頭注視著她。他臉上露出關心的樣子。「你累了,對吧?」

  「我看起來那麼糟嗎?」

  「不,但——」

  「對,我累了,」她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感到累。我不是運動員,但在家裡我確實保持著自己的體形——你瞧,網球和游泳。」

  他搖了搖頭。「不,那不是體力疲勞,是另一種疲勞,你一下子受到的刺激太多了。就像頭一次到巴黎或佛羅倫薩只呆一天,想把一切都一口吞下。你的腦袋變得沒了條理和麻木,眼睛刺痛,在背部和小腿也有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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