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歐文·華萊士 > 三海妖 | 上頁 下頁
五二


  「你是神仙還是別的什麼?你怎麼知道?」

  「我來這兒時也發生過這種情況,也是在第一天,休息後就好了,到晚上一切都恢復如初了。你今晚就會一切正常。」

  「我相信會的,」克萊爾說。「無論如何,我討厭在我身上先表現出來。」

  「我發誓沒有。你照照鏡子就可知道我說的是實話。我只不過是猜測……最好和別人一樣在樹蔭裡坐下來。10分鐘就會使你恢復過來,況且我們馬上就要到了,你會有你自己的地方躺下來休息。」

  她喜歡他,不知道他這種關注是否僅對她個人,或者只不過是他像對待雷切爾·德京或麗莎·哈克費爾德那樣的一種友善,她們兩人一直緊靠著他。他轉身朝小溪走去,她肯定他的關懷不是專對她個人的,便走到麵包樹蔭下,在離莫德幾碼遠的地方坐到草地上。

  坐下來的舒適,還有樹蔭遮陽,使她得到了某種程度的恢復。她能夠,幾乎是自海灘到這兒第一次能夠對草地上懶洋洋的其他人感興趣。除了考特尼,所有人都從溪邊返回了。她摸出一塊檸檬糖,將它放進焦幹的嘴裡後,開始研究其他同行者,審視著那幾個沉默不語、專心聽別人談話的人。

  她注意到,莫德沉默無言,盤腿坐著,像一尊打坐的女菩薩,她的寬臉盤由於用力和天熱而滿是汗汙,搖動著胖身軀,眼晴空茫地看著前面,心裡卻在回想著過去。克萊爾猜度:她是在做白日夢會見艾德萊,回想差不多10年前他們在斐濟實地考察的情景,那時她是同一個親愛的人在一起,可眼下卻今非昔比,同樣來到波利尼西亞,但在感情上卻深感孤獨。

  克萊爾將注意力移到卡普維茨一家3口,愛絲苔爾和薩姆伸直雙腿坐在草地上,瑪麗因爭執什麼問題跪坐了起來,克萊爾留心聽著。

  「好啦,我怎麼會知道,爸?」瑪麗不耐煩地說。「我什麼也沒有看到——僅僅看到一些樹和一些穿著下體護身的土人。」

  「瑪麗,注意語言。」是愛絲苔爾在說話。

  「你在那兒撿來這些詞兒?」

  「別再把我當小孩了,母親。」

  愛斯苔爾懇求地轉向丈夫。「薩姆,」

  薩姆注視著女兒。「瑪麗,這兒比你在家呆一個夏天的收穫要多不止10倍。我向你保證,會是這樣的。」

  「噢,肯定是,」瑪麗帶著很重的諷刺腔調說。

  「利昂娜·布羅菲及其他人會忌妒你的。」

  「肯定,肯定。」

  「還有那個尼爾·謝費,他沒有本錢,他那兒也沒去,你回去後他將只對你感興趣。」

  「肯定,他會坐在那兒等著。」她朝眼前的景色揮揮手。「這對渡一個暑假的確不一般,真正的刺激,我將帶著鼻環和文身回到家裡,我不在乎你說什麼,反正拽著我全程陪同不公平——」

  克萊爾不再往下聽下去,又以憐憫之心看著麗莎·哈克費爾德。麗莎顯得憔悴和懈怠。她的白外套滿是塵土和皺褶,她的臉在棕發下顯得虛胖,汗汙斑斑,她不顧一切地想用化妝盒來修復,克萊爾看著她正在瞧著化妝盒裡的鏡子。她在想什麼?克萊爾猜想:她是第一次在想,她看上去確像實際年齡了,感覺上也是如此(長途飛行,長途跋涉),因為剛才她對克萊爾提到過她的第40個生日。克萊爾繼續猜著,她過去的歲月像裝著40塊石頭的背包壓在她身上,並且在她現在虛弱的時候變得更沉重了。克萊爾猜想(她自己在沙灘上時也曾這樣想過),她在想這是犯了一個錯誤,現在開始的激情和計劃、起飛時的熱情都消失了,還有美容店、大陸人車、僕人、薩克和網球俱樂部也都消失了,留給她的鬼東西只有臭汗、棕櫚樹和沒有空調的茶室。

  克萊爾看到雷切爾·德京和哈裡特·布麗絲卡在談話,哈裡特向後扭著頭,閉著眼睛,大口吸著新鮮空氣,而雷切爾面露不悅。克萊克仔細聽著。

  「非常喜愛,」哈裡特說。「我從來沒有感到這麼有勁。我說不出對我產生了什麼效果,這幾天時間,遠遠地離開醫院,以及——那裡的人們——現在怎麼樣——自由了,我又是我自己了。」

  「我十分忌妒你,」雷切爾說。「恐怕我沒有你那種天性。這確實是件真正的禮物——我是說同煩惱一刀兩斷,我——我拋下許多事沒完成。我指的是病人和——噢,個人事務。我太不負責任了。」

  「別擔心了,打起精神,博士,否則你會躺到床上去的!」哈裡特對她的玩笑高興得大笑,捏了下雷切爾的胳膊,證明只不過是鬧著玩。

  克萊爾沒再聽下去,轉向考特尼,他從小溪那兒回來,蹲到馬克和奧維爾·彭斯旁邊,立即克萊爾又轉聽他們的談話。

  「我剛剛在同馬克說,」奧維爾說,「波利尼西亞婦女中的美人比率被過分誇大了,我是說僅就我第一次訪問塔希提所能做出的判斷。我知道那只不過一天時間,但我在這個題目上讀過不少東西。外部世界被出版的神話、戲劇和電影過分宣傳和誇大了。我發現那些塔希提女孩根本沒有吸引力。」

  「在哪方面?」考特尼問。

  「噢,寬寬的黑人鼻子,」奧維爾說,「還有金牙、圓腰、粗腳踝,還有滿腳的腫脹、水泡和胼胝——這就是你的南海美人。」

  「我傾向同意奧維爾的觀點,」馬克賣弄地說。「我的研究使我相信,整個神話都是那些早期的探險者和水手捏造出來的,他們長年累月呆在海上對女性如饑似渴。很自然,他們首先看到的女性,特別是那些對與他們相交很隨機的,他們就感到很漂亮了。我相信,考特尼先生,你的海妖島婦女會有更多的東西提供。」

  「我對異性並非專家,」考特尼帶著一絲微笑說。「不管怎麼說,村子裡的女性不是純波利尼西亞人,她們是半英格蘭人,所以她們反映出兩個社會體格上的最好的——也可能是最壞的特點。我要說——我不同意你們二人的觀點,我認為波利尼西亞女性是世界上最漂亮的。」

  「那些矮胖的傢伙?」奧維爾·彭斯說。「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馬克用肘搗了一下奧維爾。「我們的考特尼先生在海上呆的時間太長了。」

  考特尼根本不理會幽默,但他說,「我聽說過一個女人的真正美麗不在她的外表,是在內裡——內在方面,這些波利尼西亞婦女,海妖島上的婦女,是無與倫比的美麗。」

  「內在美麗?」馬克不自然地說。「這是指什麼?」

  考特尼的話異常調皮,「你們是人類學家,」他邊說邊站起身。「你們還是自己看吧。」

  聽後,馬克紅了臉。他笨拙地說,「我們將盡最大努力,如果我們得到合作。」

  克萊爾停止收聽,又一次琢磨著托馬斯·考特尼。她心不在焉地拍著自己的黑髮,試圖設想一下她和隊裡其他婦女在考特尼眼中會是什麼樣子,他會如何評價她們、評價她,以及海妖島的婦女。突然,她對自己的女性氣質也不那麼自信了,立刻出現在眼前的似乎是敵意。他們,就在前面,是內在美麗,她的內在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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