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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我真不該告訴你這些,讓你這麼一說,聽起來更下流了。尼爾同那幫人中的其餘人沒有什麼兩樣,他是個普普通通的美國小子。他的家庭——」

  「下次你打算如何對付他?如果他不顧你的拒絕又會怎樣?如果這幫人以拋棄你想要挾又會怎樣?」

  瑪麗咬著下唇。「他們不會,我是說不會真那樣做。我會對付的,我不是已經對付到現在了嗎?我自有辦法制服他和別人,而且我認為他們很喜歡我,足以……」她突然打住。

  「足以幹什麼?」薩姆急切地問:「足以使他們耐心等待,直到你最後讓步?」

  「不,足以使他們尊重我的意願。他們知道我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死心眼,偶爾親個嘴,然後——好吧,你知道,尋個小開心,這我並不在乎。」

  「現在,他們知道你會喝酒。」

  「爸,你這麼一說,好像我快成了一個不可救藥的酒鬼。我不是,今晚是——咳,純屬例外,我不會讓你失望。」

  她已經再度拿起錢包和鞋子,開始向過道走。

  「瑪麗,我還要說一句。也許你大了,不需要別人的教導了。我接受你是一個有著自己主見的獨立人這個事實。但是,你還是太年輕。此刻看來對你似乎重要的事情,在幾年後當真正重要的事情出來要求決斷時,就會顯得遠遠不似以前那麼要緊了。我只能說到此,並希望你能接受。當你同朋友們外出時,我無法拖住你的後腿。你是一個正派、有教養的女孩子,受到每個人的尊敬,媽媽和我都為你驕傲。我不想讓你用一種令我們失望的方式行事,並且,到頭來,記住我的話,也會令你自己失望。」

  「你總是把什麼都看得那麼嚴重,爸。」她走到他跟前,踮起腳吻了吻他的面頰,朝他笑了笑。「現在我感覺好多了,相信我,晚安。」

  她去睡了後,薩姆·卡普維茨在廚房裡徘徊,倚到一個碗櫥上,抱著胳膊,檢討著他那16歲的千金及其要好的一幫的整個問題。他知道,她無法從目前的環境中跳出來。如果他帶她到菲尼克斯或邁阿密,或孟菲斯,或匹茲堡,或達拉斯,或聖保羅,她還會被同樣的朋友所吸引,面孔不同的同樣一夥人。這就是今天青年人社會的狀況,不說是全部,但大部分是如此,薩姆痛恨之,也痛恨女兒生長在其中。

  他可以預見到不遠的將來,看得很清楚。他怕的是即將來臨的夏天。幾個月內,這幫人仍將被學校作業、期終考試和校內活動所束縛,相互見面不會那麼多,手上也難得空問。而夏天裡學校放假事情就會發生變化。這幫人如脫韁之馬,瑪麗白天黑夜混跡其中。在近幾個月內,她也許能如願地擺脫尼爾·沙夫爾,但夏天可是戀愛的犯罪季節。尼爾吻不著她的香唇,摸不到她的胸脯,或者在瑪麗裙子下的手被挪開,就會難以忍受和惱火。他定會堅持要完其好事,如遭拒絕,就會將其注意力轉向別處。瑪麗就會被拋在一邊,她就會像一個麻瘋病人無人理睬。她能堅強地面對這個現實嗎?薩姆懷疑,實在懷疑。不管怎麼說,有誰能經得起遭到排斥的恐嚇或從容地擁抱孤獨呢?

  還有喝酒。另一個危險。當薩姆想到她為什麼喝酒時,突然從碗櫥上將身子站直。開始,他曾設想她這麼做是為了證明自己是個好樣的,且不說是對童貞的珍愛。現在,他看到了她喝酒的另一個原因,一個不同的動機。她要入群。她害怕性交。於是,或許在某人的提議下——莉昂娜?尼爾?她兩度喝酒來掩蓋她對此的冷漠和表示有限度的妥協。今晚,她沒有成功地克服懼怕心理。但另一次,如果不是兩杯而是4杯或5杯……

  薩姆感到無力和無助。他關掉廚房的燈,朝大廳走去,繞過去關了起居室的燈。當他關燈時,看到了莫德·海登的來信。黑影裡,他盯著這封信,然後朝他的臥室走去。

  他將睡袍甩到一邊,躺到床上。

  「薩姆,」是愛絲苔爾在低聲叫。

  他在枕頭上轉過臉。「你還沒……?」

  「薩姆,我幾乎都聽見了,我起來聽的。」她的聲音顫抖而且充滿憂慮。「我們該怎麼辦?」

  「我們將盡最大努力,」薩姆堅定地說。「明天一早我就給莫德·海登寫信,我要告訴她,要麼我們全家都去,要麼都不去。如果她說行,我們就會使瑪麗離開這兒,到某個安靜的小島上去,在那兒她不會被引誘。」

  「這只不過是今年夏天,薩姆,再往後怎麼辦?」

  「再往後她就老成了,我只想要她長大一些。讓我們先從眼前做起吧,眼前要做的就是過好這個夏天……」

  莫德·海登從寫給遠在加利福尼亞州舊金山的沃爾特·澤格納那封信的副本上抬起頭來。

  「你說怎麼回事,克萊爾?我為什麼要邀請一個內科醫生參加?好吧,現在——」她遲疑了一下,然後嚴肅地說,「我想告訴你,那是因為他在老年人病學方面有專長,我同他有長期的通信聯繫,而且海妖島對他的工作來說可能是一個有價值的實驗室。」

  她又一次停住,使臉上出現笑容。「我想全都告訴你,這只是在我們家裡,否則我不會說的。我邀一個內科醫生,天哪,是出於政治原因,純粹的政治原因。我懂得賽勒斯·哈克費爾德的想法和把戲。他擁有一大串減價雜貨店,還是向這些店供貨的製藥廠的一個大股東。哈克費爾德對原始部落裡用的任何簡單藥劑或土方都感興趣——某種外國的胡說八道往往被轉變成一種無害的興奮劑,或是去皺霜,或者是健胃藥。因此,每當有科學家提出申請,他總是要問是否有一位學醫的人一道去。我預感到這次他還會這樣。」

  「雷切爾·德京博士又會怎樣?」克萊爾想要知道。「她是一個醫學博士,還是一個精神分析醫生,不是嗎?她還不會使哈克費爾德滿意嗎?」

  「我也這麼想過,克萊爾,後來我否決了它,」莫德說。「我肯定雷切爾在醫學博士院中是落後了,從事兩份工作也會力不從心,到頭來,哈克費爾德會感到受了騙。所以,我不能冒險得罪於我們的贊助人。只有找一個全日制的學醫的人一道去,如果說這是個辦法,就只好這麼幹了。我只希望這個人選是沃爾特·澤格納。」

  已是晚上差20分鐘8點了,而沃爾特·澤格納說過8點鐘準時來到她身邊。在她認識他後的10個星期裡,或者說在她熟悉了他的9個星期另6天的時間內,哈裡特·布麗絲卡一次也沒有因沃爾特·澤格納誤約而空等。事實上,她記得有3次——即使現在,這回憶又使她嘴角掛上微笑——他提前一刻鐘到達,據他自己解釋,是「一種不可控制的欲望」使之然。

  是的,他肯定會按時到達,尤其是今晚有這麼多事要慶祝,她還要做些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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