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歐文·華萊士 > 三海妖 | 上頁 下頁 |
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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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姆停下車,走到屋子跟前,敲了敲門。開門的是個保姆,他說明了身份和來意。保姆告訴他,派爾太太病得太厲害了,難以見任何人;但她又提議說,如果他是厄恩尼的朋友,也許願意看一下厄恩尼的房間,自從他離開後從來沒有動過。在薩姆頭腦裡的那雙眼睛經常見到過這間房子,所以,一切似曾相識,沒有什麼可驚奇的。在某些方面,這間屋子比愛絲苔爾正在那兒等他的那間在布朗克斯的公寓房更像他的房問。他在房中轉了一遭——打開的字典還在架子上,洛的帶有簽名的畫,兩壁圖書,鑲在鏡框裡的厄恩尼同艾森豪威爾和佈雷德利交談的照片,掛在衣鉤上的一頂髒乎乎的綠壘球帽——最後,薩姆帶著對派爾太太的感激崇敬之情離去。 一走到外面,薩姆便沿著石子路向前溜達著,一位正在修剪草坪的鄰居點頭致意,望瞭望遠處大學的房子,在幾處駐足詢問了一下,還不時停下來凝視著遠處的山巒,最後他回到汽車上向城裡開去。 他在阿爾布開克不只過了一夜。他住了一星期。這期間他到新墨西哥大學求得了一個職務,然後才開始他的穿越祖國旅行。 1年後,他成了那所大學的一個講師,有一個個人實驗室和一架嶄新的複合顯微鏡;兩年後,他在南吉拉德大道上有了自己的土坯房。 他今晚就站在這兒,這所房子的房廊下。他從未為他的搬遷後悔過,愛絲苔爾也沒有。只有在當他因公出差必須離開阿爾布開克的情況下,他才感到遺憾。 他最後一次吸進沁人心肺的空氣,使之充滿那瘦瘦的胸膛,感到或多或少地恢復了一些精神,通過開著的餐廳玻璃門走進房子裡。他關上門,喊道,「愛絲苔爾,來點咖啡怎麼樣?」 「早好了,正等著哩!」她也喊著回答。「在會客室裡!」 他發現愛絲苔爾蟋縮在寬扶手椅裡。她的紫灰色頭髮用捲髮器卷起來,肥大的浴袍將她胖大的身軀和椅子一起罩了起來。他肯定,她很像一頂舒適的印第安人帳篷。她正在讀裡斯曼的《個人主義再思考》,那種專心致志的勁頭表示著她的自我完善。現在,她放下書,站起來,從微型電熱盤上取來咖啡壺。薩姆走向對面的扶手椅,就像由吊車放下來似的,將瘦長的骨架吱吱咯咯地安放進椅子裡。他一坐下,兩條細長腿伸出去,便輕鬆地呻吟了一下。 「你的動靜像個老翁,」愛絲苔爾說,一邊將咖啡倒進漆木桌上的杯子裡。 「《聖經》上說,男人到了49,泰然呻吟有自由。」 「那就無病呻吟好了。你完成不少了吧?」 「洗了一些我在小瀑布周圍拍的資料。這墨西哥太陽太亮了,要找到正確的清晰度就得像喪家犬一樣。還好,《皮塔哈亞》進展順利,差不多快完了,我想再有幾星期就可脫手。你打字打得怎樣了?」 「我趕上你了,」愛絲苔爾說著,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你一寫出剩下的那些說明,我就把它們打出來。」 薩姆嘗了嘗咖啡,用勁吹著,最後有滋有味地喝起來,剩下半杯放了回去。他摘下無邊方眼鏡——他女兒稱之為「舒伯特眼鏡」——因為上面蒙了一層蒸氣,隨著又感到不太對勁,順理了一下淩亂的黃灰色頭髮,用一個手指將高聳的眉毛逐個抿了抿,最後尋找到一支雪茄。他正準備點煙,突然掃視了一圈。「瑪麗在哪兒?她回來了嗎?」 「薩姆,才10點15分。」 「我以為比這還晚。我的雙腿感覺時間比你說的要晚。」他點燃雪茄,又喝了一口咖啡。「我今天幾乎沒見到她——」 「我們難得見到你,在後面那個黑洞裡,一趴就是幾個小時,一個人起碼應知道來吃飯。你吃了三明治了嗎?」 「見鬼,我忘了拿碟子和盤子來。」他放下空杯子。「對,我涮過碟子。」又吸了一口雪茄,噴出一團煙雲,問道,「她什麼時間出去的?」 「你說什麼?」愛絲苔爾已經重新讀起書來了。 「瑪麗。她什麼時間離開的?」 「7點左右。」 「今晚是誰——又是沙夫爾那小子嗎?」 「對,尼爾·沙夫爾。他帶她到布羅菲家的一個生日晚會上去了。你想,莉昂娜·布羅菲17歲了。」 「你想,瑪麗·卡普維茨16了。我無法想像的是瑪麗能從那個布羅菲家女孩身上看到什麼。她是絕對空虛的,而且她穿戴的……」 愛絲苔爾將書擱到膝蓋上。「莉昂娜沒什麼可說的,值得你反對的倒是她的父母。」 薩姆嗤之以鼻。「我討厭任何將所謂美國精神的標誌貼到自己車上的人——上帝,我經常想這些人腦瓜裡到底裝了些什麼。為什麼有人將他們是美國人這一事實在美國四處招搖。不用說,他們是美國人,可我們也是,在這個國家的幾乎所有人都是。真他媽的令人懷疑,他們想說明什麼——想標榜他們是超級美國人、特殊美國人、比一般美國人更美國的美國人?他們是否想證明,一切別人或許在某一天想推翻政府,或者向一股外國勢力出賣機密,而他們貼上的標誌則證明他們保准不會那樣做,一生一世都不會?在那些煞費苦心來證明自己的公民權和忠心的人們的內心世界裡,究竟是一些什麼樣的奇怪而黑暗的東西?為什麼布羅菲老頭老是帶著一枚有『婚後主義』、『男子主義』或『上帝主義』字樣的領扣?」 愛絲苔爾耐心地接受了丈夫的發洩——事實是,在這義憤填膺之時,她暗地裡是喜歡他的——當看到薩姆發完了脾氣,她從實際出發又回到問題的中心點。「所有這一切同莉昂娜或者她的生日晚會或者瑪麗的出席都毫不相干。」 薩姆笑了。「你是對的,」他說,端詳著雪茄。「這個沙夫爾家的小子——瑪麗同你談起過他嗎?」 愛絲苔爾搖了搖頭。「薩姆,你不是對他吹毛求疵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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