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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莫德走後,馬克拿著早晨的報紙到起居間去了,克萊爾便把廚房餐桌收拾乾淨,又不顧鈴木的反對,克萊爾動手洗開了盤子。

  「這算不了幹活,」她對鈴木說。「你光準備今晚的飯菜就夠忙活的了。」

  「除了我們,今晚只來4位,」鈴木說。

  「可哈克費爾德先生一人吃8人的,所以要準備的豐盛些。」

  鈴木咯咯地笑著,轉身燒雞去了。

  克萊爾洗完盤子,揩幹雙手,對鈴木的燒雞嘖個不停,然後上樓去看看她能為婆母做點什麼。

  她看到莫德;轉椅背向桌子,全神貫注地看著研究者們送來的筆記。得到莫德的首肯,克萊爾走到咖啡桌旁,從常備煙盒裡拿出一支煙,點著。然後,心滿意足地噴吐著煙霧,在這個熟悉的房間裡遊蕩。她凝視著掛在牆上的黑白相間的塔巴布,凝視著周圍用框子鑲著的有簽名的照片:弗朗茲·博厄斯、布羅尼斯拉夫·馬林諾夫斯基、艾爾弗雷德·克羅伯,凝視著她自己小桌旁的電動打字機,然後將目光停在書架上。她端詳著美國人類學學會的喉舌《文化》的合訂本,皇家人類學院的出版物和《美國自然科學期刊》。

  「妙,妙,」她聽到莫德說。「我希望我已經掌握了為哈克費爾德寫項目報告和經費申請所需要的一切。毫無疑問,今晚上我將透露給他一些補充材料。」

  克萊爾踅到大桌子旁,同莫德隔桌坐著。「還會有更多的研究嗎?」克萊爾問。

  莫德笑了。「永遠也不會停止。事實上,昨天午夜過後,我醒來後對伊斯特岱報告的三海妖上某些實踐追根求源。有許多是從別的島子上拿過來的。複活節島上的古老文明對童貞的輕視正像海妖島上現在所做的那樣。所有出席婚禮的男性都享受新郎官的待遇這種風俗——伊斯特岱是正確的——在薩摩亞和馬克薩斯群島也在實行。至於那神秘的共濟社,我也找到了某種類似的東西,如彼得·巴克關於門格雷伐的研究中的行樂屋或『阿爾波皮』。但某些海妖島上的實踐看起來純粹是獨有的。只舉一例,伊斯特岱關於負責調查離婚案的那個主事會就是。我告訴你,克萊爾,對到那兒親眼看看這一切我簡直等不下去了。」克萊爾感到,現在是說出自己剛洗完澡時想法的時候了。

  「我也迫不及待,」克萊爾說,她摁滅香煙頭。「另外,我承認,我有點擔心——」

  「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我是說——我從來沒參加過這種事情——我將如何行事呢?」

  莫德似乎有點吃驚。「行事?跟你平日行事完全一樣,克萊爾。你就是你——友善、謙虛、彬彬有禮、好奇心強——照你的本性行事。」她思考了一會,補充說,「事實上,我覺得一個對實地考察生活缺乏經驗的人有幾點可以牢記心中。不要老是拘謹、難接近或心術不正。要使自己適應考察中的環境和新的社會形態。要使自己顯得很愉快。必須尊敬那些所謂土人——並且,在他們面前,表現出你尊重自己的丈夫。可以說你行將進入一個家長制社會。在這種情況下,波利尼西亞婦女無論在家裡或私下裡會怎樣無法無天,在公開場合總是服從男人。無論何時,如果邀你參加一個宴會、一項工作或遊戲,你接受了,就要努力使自己成為他們中的一員。這完全是一個地位問題。一般說來,作為一個女人應避免的是喝醉酒、當眾出醜、過於活躍,作為一個結了婚的女人還要避免同波利尼西亞男人同居。」

  克萊爾紅了臉,接著明白過來,莫德是在拿同居開玩笑,克萊爾笑了。「我想我會努力做到忠誠可靠的,」她說。

  「是的,」莫德說完又神情嚴肅地補充說,「當然,關於這碼事沒有絕對的對或錯,往往取決於你所考察的部落的本性,有許多關於土人喜歡一位人類學者同他們中的一員同居的例子,他們將此作為一種接受該人的表示。考察中的女子——假如她在外部沒有什麼掛牽——可以容易同一個土著男子建立關係,往後便備受歡迎。作為一個外來個,周圍便罩上了一圈財富、權力和高貴的光環。」

  「好吧,你不必如此嚴肅地討論這個問題,」克萊爾說。

  05

  「你要承認的重要事情,」莫德說,「是三海妖上的那些人——讓我們說他們中占支配地位的是波利尼西亞人——並非低級的原始人。你知道,老頭克——」克萊爾明白她指的是克羅伯,「——總是說螞蟻也有一個社會,但沒有文化——文化在此處指的並非高雅,而是口頭上用來指習俗、技術、他們信奉的傳統信仰。好了,波利尼西亞人既不是螞蟻,又不是原始人,他們有著許多穩定的和古老的文化。當我聽到外行談論原始人時,知道他們指的是智力沒有發展、沒有文化的禽獸。而且你當然可以在非洲、厄瓜多爾或巴西的某些部分,還有澳大利亞,遇到這種人。真正的土著人。在海妖島上可別指望有這種事,尤其是自這些波利尼西亞人同高加索人混血以後。這些人可以說有著同我們一樣偉大的歷史。他們可能沒有一種複雜的物質文化,但他們肯定有一種複雜的社會結構。他們只在技術方面可以說是原始人。你可以相信,在社會方面他們一定極為先進。」

  克萊爾明白,現在是進一步提出問題的時機了。「當那些男人們穿著比運動員的短褲還要少的東西整天四處跑,女人們除了12英寸長的草裙外幾乎是裸體,這很難認為他們是文明的。」

  「我相信,就那裡的氣候和他們相互之間的態度來說,他們的穿著是十分合理的。」莫德心平氣和地說。

  「我們也會同土人那樣嗎?」克萊爾問道。

  莫德似乎感到吃驚。「你的意思是什麼?」

  「我是說——你和我將不得不脫掉衣服,並……」

  「天哪,不,克萊爾。試想一下我穿上草裙,一身鬆弛的肌肉,連同我的權威,盡在微風中。天哪,你怎麼想得出這個問題?你將穿著同這兒,在加利福尼亞一樣的衣服。普通的夏裝,只是更輕一些,幹得更快一些。說真的,我們倆都該買些東西了。第一條禁忌就是不穿藍色牛仔褲或寬鬆褲,否則,在土人眼裡你會像個男人,這會令他們納悶和不舒服,那怕是一絲不掛也比牛仔褲或寬鬆褲強得多,他們也會較少注意。不,你完全可以穿你的舒適的罩衫和裙子,或者無袖印花布連衣裙,那會被接受的。關鍵問題是要對那些人表示興趣,表示感情移入。我們中無人能像羅伯特·洛伊經常提到的那個貴族出身的年青的英國人類學家那樣行事,這位英國人類學家生活到土人之中,回來時不多不少帶回來下面一篇報告——『習俗罕見、態度可鄙、道德缺乏』!」

  克萊爾同婆母一起笑了,感覺好多了。當她朝咖啡桌走去取煙時,她看到莫德從一隻抽屜裡取出一疊紙來。

  「這是打出來給那些可能是我們的隊員的信的複寫件嗎?」莫德問。

  克萊爾回頭瞧了一眼,點了點頭,回到座位上。「我打了4封,還照你的意思從伊斯特岱的信中摘了某些部分,一起封到信封裡了,我簽的是你的名字。」

  「它們什麼時候發出的?」

  「昨天下午,正好趕上收信。全都是航空,只有雷切爾·德京的地址是洛杉磯,沒用航空。」

  「對——讓我瞧瞧——對,這是給她的那封。我想我最好看一遍,因為我省略了某些東西,這給了我繼續同他們聯繫的藉口。我希望他們都能出得來,哈克費爾德被深深打動,我不想為了換人再到他那兒去。」

  「他們今天早晚都可以收到信了,」克萊爾說。「我想到週末便可有回信了。」

  「嗯,」莫德喃喃地說,瀏覽著第一封信。「我真希望雷切爾能有這6個周的空。」

  「是那個搞精神分析學的女人吧?我不懂,莫德,你幹麼要選她?」

  「我曾見過雷切爾寫的一篇東西——《求婚和定婚對婚姻的影響》——這是一篇優秀作品,我便肯定她在海妖島上會幹得出色。除此之外,她是實地考察的一個必需角色——絕對的冷靜、不易動情、徹底的客觀、不是瘋狂的弗洛伊德派,如此年輕而非常沉著。我非常想同那些不管可能出現什麼新情況都能自製的人共事。雷切爾是我所要的那種人,我希望她也需要我。」

  「她肯定會欣然接受的,」克萊爾自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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