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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伊迪絲渾身顫抖,滿臉羞愧,向空格裡的牧師哀求道:「神父,我志亂神迷,不知所措。我該怎麼辦呢?」

  「想拯救你自己嗎?作為你的牧師,我只能建議,再次懇求聖母出現奇跡。不過我能理解你一時的猶豫不決。因為,你曾經相信聖母治癒了你的病,而後來由於某種我們不清楚的原因,你又發現你不曾痊癒。另一方面,你可以接受你醫生的建議,去作醫療和手術,你會更有希望。這必須由你作出選擇。」

  「那麼,神父,我應當去接受手術治療?」

  「為什麼不行呢?為了造福世人,你有可能獲得新生,但你不能宣佈為奇跡痊癒。」

  「是的,我想無論我怎樣選擇,只不過是在兩種死亡中作出選擇,因為,即使我活著,也不再被宣佈為奇跡女人了。」

  接著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最後牧師終於開口了。「我並不認為奇跡僅僅是屬￿在山洞前重新獲得健康的病人。上帝具有無邊的智慧,因此各種不同的各式各樣的奇跡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在這個星期之內,就有一種不同一般的奇跡發生。聖母瑪利亞將重新顯靈,若是有人看到聖母瑪利亞,那麼這人就是一個具有奇跡的人——一個奇跡男人或者一個奇跡女人。」

  「真的嗎?」

  「那還用說,像先前伯納德特那樣的人,將被永遠看做奇跡人物。」

  聽到這話,伊迪絲點了下頭,結束了她的懺悔。「我為自己的罪過感到難過——我是說我的過失……一邊找我的醫生問我怎麼辦……一邊又來求你。我為這些過失,為我整個一生中的罪孽,特別是我的自私和貪婪,感到悔恨。」

  牧師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反應。為了贖罪,他指點她,讓她向聖母瑪利亞禱告十二次,然後把上帝的旨意傳達給她。

  儀式完結後,伊迪絲站起來,離開了懺悔室,搖搖晃晃地沿南道走過去,然後走出了聖心教堂。她終於走出了迷津。

  她立刻給等候在飯店的雷傑打電話,要他通知克萊因伯格博士,告訴他她已做好一切準備接受杜瓦爾的手術——這個手術,亦即不可避免的貧困——進行得越快越好。

  做完這些之後,她要去山洞,在神龕底下禱告,再次向聖母祈禱,希望聖母瑪利亞能夠對她顯靈,在手術刀觸及她的肌肉前拯救她。

  她一路上悲悲切切,一顛一跛地從那裡走開。就在她離開時,一件奇怪的事咬住她不放——懺悔室裡的那位牧師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耳熟……要是那聲音清晰一些,她倒真的敢發誓,那聲音絕對是魯蘭神父的。

  26

  一大早,太陽從盧爾德升起時,魯蘭神父便吃完了早餐,離開上宮背後的牧師住宅大院,順著斜坡,步行走向他在玫瑰宮的辦公室。

  按照通常的習慣,為了健康,他總好在途中盡情呼吸上帝賜予的新鮮空氣,用以彌補案續生涯對身體的不利。然而,今天這個清新的早晨,他卻有些茫茫然,無暇顧及深呼吸了。

  魯蘭神父一邊行走,一邊陷入了沉思,滿腦子想的是昨夜伊迪絲·穆爾懺悔那樁事。幾乎到了最後時刻,他才定下去聖心教堂,坐在懺悔室的遮網後面,親自傾聽伊迪絲的懺悔。儘管他在說話時半捂著嘴,但魯蘭實在拿不准伊迪絲是否辨出了他的聲音。如果她懷疑或者說猜出是他在場,那倒真的無所謂。真正至關重要的是她的懺悔,某種本能驅使他去聽她的懺悔。

  魯蘭期待的奇跡般的治癒,對顯靈時間做出的絕妙宣言,已經不復存在。消息來得如此突然,卻又這般無庸置疑。克萊因伯格博士被召到這裡,是因為他是這一領域最好的專家,而且他的檢查和X線照片——由此做出的診斷——不會有什麼錯。伊迪絲·穆爾曾一度康復(或者暫時緩解),可現在她已不再是個治癒了的人。

  魯蘭神父在心裡反復掂量這件事。從自私的觀點看,這是個令人悲哀的結果。教堂本可以利用她奇跡般的康復大做文章,廣為宣傳,從公眾那裡討點好處。他自然也想到此事對穆爾家造成的損失。他們利用這次治癒把所有資金都投了進去,現在看來,在許多好點的其它方面也必然會一敗塗地。

  他希望自己能寬恕伊迪絲·穆爾的欺騙行為。他生性軟弱,有過不少小小的罪孽,但他從不犯大錯。事實上,令他深感吃驚是,保羅·克萊因伯格博士,一個信譽無懈可擊的內科醫師,竟也同他們勾結起來進行欺騙——但是他又並不真正捲進這場騙局中去,把最後決定和那個事實上的騙局交給魯蘭神父本人。魯蘭感到不解的是,如果克萊因伯格博士得知伊迪絲的請求遭到神父的拒絕,會不會公然重新考慮自己的決定,戳穿他的騙局呢?不過,他立刻意識到,克萊因伯格不會這麼做。他知道克萊因伯格本人,決不願做醫學上的德雷法斯。那麼好吧,事已至此,只好這樣了,可憐的、不幸的伊迪絲。

  不過,魯蘭神父仍決定用自己的方式盡力幫助伊迪絲·穆爾。他也曾試圖告訴她點什麼。他的話是微妙的,並不那麼坦率,上帝決不會怪罪他有太多的人情味兒。但是,魯蘭又提心伊迪絲·穆爾反應太遲鈍,未必能領會他的意思。

  他歎了口氣,作為上帝的忠實奴僕,他已經盡力而為了。由於他不再插手這個不幸的女人的事情,他也能得到寬恕。

  他發現已來到玫瑰宮前的空地上,便徑直向他的辦公室走去,準備在辦公桌旁度過漫長而又勞神的一天。

  走進辦公室後,魯蘭神父驚訝地發現有人比他來得更早。那位來客找到屋裡唯一的櫥櫃鑰匙後打開櫃子,找出第五瓶J·B蘇格蘭威士忌,正給自己倒上一杯。對此魯蘭也就不覺得怎麼驚奇了。

  這位身體碩長,瘦骨嶙峋的來客便是塔布和盧爾德的主教佩拉格尼。他手裡端著威士忌,從酒櫃那邊走過來,向魯蘭微微頷首致意,然後在魯蘭辦公桌對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來,「沒想到你來得這麼早,」主教說。

  「我更沒想到你比我來得還早,」魯蘭神父邊說邊在辦公桌後面坐下。「這幾天事情真多,」他打量著主教佈滿皺紋的臉。「出什麼事了嗎,閣下?」

  「是的,確實有不少事,」佩拉格尼主教同意道。他呷了一口威士忌,然後一仰脖子把杯中剩下的酒全吞下肚。「也沒忙出個所以然來,麻煩就在這裡。」

  「你說沒忙出個所以然指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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