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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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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一樣,也可以說不一樣,」克萊因伯格回答說。他想方設法講得通俗一些。「為了簡單明瞭,我們不妨把整個治療過程稱之為手術,因為你所熟悉的手術過程——割開清理感染的骨骼,移植新的骨骼組織,進行球窩式陶瓷修復,安裝人工髖關節等等。可講到遺傳工程,則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我不清楚杜瓦爾博士的具體手術過程,但我確實知道,關鍵部分並不需要外科手術程序,移植健康基因——不妨說和輸血過程類似。事實上,這一部分也包括許多次注射,願意聽我解釋一下遺傳工程嗎?」 「很好,可我——我能聽懂嗎?」 「你聽說過DNA(脫氧核糖核酸),是吧?」 「我——我可能看到過。」雷傑小心謹慎地說。 聽他的口氣,克萊因伯格斷定他並沒有看到過,也不清楚DNA究竟是政府一個新機構的名稱呢,還是一匹參賽馬匹的名稱?克萊因伯格知道他想得相距甚遠。「人體是由細胞構成的,而每一個細胞內部含有十萬個基因,分佈在緊緊盤作一團、長達六英尺的DNA鏈條上。如果一個細胞變壞,產生了變異,引發癌症,並且迅速蔓延,機體便會出現危險。好了,基因拼接技術取得的成就,使專家們可以利用酶菌切割DNA鏈條,以健康的基因取代有缺陷的基因。我的說法過於簡單,你已經明白怎麼回事了,對吧?」 「我想我明白了,」雷傑說,其實他什麼也不明白。「瞧,博士,我完全用不著徹底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就好像我不懂計算機、電視機工作原理,可我照樣接受它們、使用它們。好了,不管基因移植和其它什麼東西,我只是要您一句話,接受這種奇妙的手術後,能否挽救我妻子伊迪絲的生命?」 「只不過是有70%的把握。」 「這對賭徒來說,已是求之不得了,」雷傑說著,拿起雪茄,磕掉煙灰,劃燃火柴湊到雪茄上,「那以後她便能完全恢復健康了?」 「完全康復。」 「完全康復,」雷傑若有所思,「不過就不再是一個奇跡女人,也就是說不是出現奇跡痊癒的女人了。」 「是的,她不能指望出現奇跡,恢復健康,她要恢復健康只能依靠醫學——依靠科學。」 「那我就麻煩了,」雷傑不經意地說。 「麻煩了?」 「正像她對你所說的,如果我失去了奇跡妻子,就會破產,我們就會一敗塗地。」 「對不起,」克萊因伯格說,「當然,這不屬我的專業範圍,恕我無能為力。」 雷傑狡黠地盯著他。「真的嗎,博士?您真的是無能為力嗎?」 頓時,克萊因伯格感到摸不著頭腦。「有別的說法嗎?」 25 「幫我一把呀,像俗話說的那樣,來個兩全其美,」雷傑說,「既讓她作手術恢復健康,還要仍舊宣佈她是奇跡痊癒。」 克萊因伯格豁然開朗,這個英國人是在出餿主意,講價錢。「你是說做完手術不聲張,要我證明她是出現奇跡恢復了健康,是吧?這就是你的請求嗎?」 「就算是吧。」 「要我對他們撒謊,不告訴貝裡耶醫生和其他人真相,不告訴他們她的腫瘤復發,不告訴他們她動過手術,只是說伊迪絲去山洞沐浴便使她恢復如初,是這樣嗎?我雖然用不著信守希波克拉底誓言,可是還要——」 雷傑坐直了身子,「大夫們常常這麼幹。」 克萊因伯格博士搖了搖頭,「我是例外。恐怕最虔誠的天主教徒大夫也未必肯幹。不管怎麼說,我不能對他們撒謊,恐怕我辦不到。」克萊因伯格抬起頭,看見雷傑的臉色,不禁吃了一驚。由於失敗和恐懼,使他萎靡不振,看上去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克萊因伯格第一次動了惻隱之心,想說幾句安慰話。「當然,我只是出於醫學上的考慮,」克萊因伯格結結巴巴地說,「關於宗教和奇跡,我真的沒有想過,我只是對挽救伊迪絲的生命感興趣。若是沒有別人知道,沒有人追究,有人願意宣佈她是因奇跡而康復,我想我也毫無理由橫加阻撓,我的意思就是,」克萊因伯格又補充說,「如果有某位大人物想出來說伊迪絲因出現奇跡而痊癒,那麼,杜瓦爾博士和我都不會從中作梗。我可以對手術隻字不提。這件事只能仰仗你和你信賴的神職人員去辦。對於我來說,只能一走了之,回巴黎去上班。」 這是性命攸關的關鍵時刻,雷傑頓時興奮起來。「沒有您的鑒定,誰——誰能說那樣的話?誰能斷定伊迪絲是由於出現了奇跡而恢復健康的?」 「噢,我說過,這肯定是教會中的人,當然,必須是個大人物。你肯定認識這樣的人吧?」 雷傑使勁點點頭。「認識一兩個人。與一個人特別熟,就是盧爾德舉足輕重的大人物,魯蘭神父。他一開始就是認為盧爾德需要伊迪絲奇跡的一位,他始終站在支持伊迪絲的一邊。」 「好極了,現在就看看他到底是否站在伊迪絲的一邊,」克萊因伯格說,「讓伊迪絲同他談談,試試你的運氣,如果伊迪絲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了魯蘭神父後,他不表示反對,而且願意宣佈她是由於奇跡而痊癒,那麼我不會出面干涉,故意唱反調,說是外科手術拯救了她的生命。我只會保持沉默。」 雷傑那噙滿淚水的眼睛頓時閃出了光芒。「您願意,您真的願意這麼做?」 「幹嘛不願意呢?我再重複一遍,我並不在乎用宗教的方式了結。如果魯蘭神父聽了你的話,不以為然,仿佛任何事情都沒有發生,而且準備宣佈伊迪絲的痊癒是奇跡康復,那麼我會更加不在乎,而且——始終保持沉默。你放心好了。」 雷傑吃力地站起身來,拍著克萊因伯格的手。「你真是一個大好人,一個非常好的大夫。現在我立刻讓伊迪絲去和魯蘭神父說,也許應該叫去懺悔,對,最好說去懺悔。把事情的全部真相告訴一個神父,再由他轉告魯蘭神父——爭取得到魯蘭神父的撐腰和支持——然後再向公眾宣佈。」 「如果他不支持怎麼辦?」 「到時候再說。」雷傑說著,急匆匆地沖出了花園。 阿曼達駕駛著租來的倫納爾特牌汽車,15分鐘後便順順利利地趕到了巴特裡斯。 在整個旅程中,阿曼達的腦海中只有一件不順心的事。 利茲·芬奇突然退出揭露伯納德特的傳說,始終困擾著阿曼達的整個行程。離開了利茲這樣機敏老練的人,其他人——更不用說阿曼達這樣的門外漢——休想搞出點什麼名堂來。困擾她的還有,調查這個真相花費了她大量的時間,而且很快就陷入了一籌莫展的境地。每天夜裡她陪伴著肯睡覺,不斷地給他打氣,給他安慰。她明顯地感到,他的身體愈來愈垮,愈來愈虛弱了,甚至去山洞禱告也變得愈來愈困難了。只是因為幻想著聖母瑪利亞能使他起死回生,才勉強支撐著他活著。不管阿曼達怎樣苦口婆心地開導,也不管她如何苦苦地哀求,都無法使他回心轉意,放棄他的宗教信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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