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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是的,她告訴伯納德特她能。另一方面,我們知道很久以前伯納德特患過病,儘管她親眼見到了聖母瑪利亞,但仍然沒有痊癒。實際上伯納德特是在另外的地方得到治療的。」利茲·芬奇不禁目瞪口呆,開始在筆記本上快速書寫。主教繼續說道,「正像聖母告訴伯納德特的那樣,『我不會許諾讓你今生得到幸福,但在來世,你會幸福的。』」

  「尊敬的閣下,我是《紐約時報》記者。如果沒有顯靈一事……如果聖母瑪利亞不顯靈——也就是說,沒有人能看見她——那樣的話,教會又將持什麼立場呢?」

  「先生,教會不需要什麼立場。我們對聖母瑪利亞篤信不疑,而且她已許諾這一周裡在盧爾德再次顯靈。對此,教會裡沒有人表示懷疑。教會裡的每一個信徒,從梵蒂岡至高無上的教皇到所有的信徒,都熱忱虔誠地相信,在今後的五天之內,純潔受胎的聖母將會重新出現。」

  利茲·芬奇瞧了瞧手錶指針,有些坐立不安了。到了她提問的時候了,她必須在招待會結束前提出問題。此時又有許多隻手舉起來,事不宜遲,利茲趕緊把手高高舉起。

  她又驚又怕,幸而主教的手指向她,這才稍感安慰一些。

  利茲「嘣」地一聲彈起來。「佩拉格尼主教,我是紐約《國際合眾社》駐巴黎分社記者,我的問題是這樣的:考慮到伯納德特在奇跡出現時的年齡——14歲,我相信一個少女,一個文盲——會不會有這種可能,我是指她把從聖母瑪利亞那裡聽來的秘密記錄在她的私人筆記本裡一事——也許更多是人們的願望,而不是真實的報道?」利茲沒理會出現的短暫的騷動,用另一種方式重複了她的問題。「簡單說,尊敬的閣下,教會怎麼可能這樣明白無誤地宣稱,伯納德特在她日記裡記載的關於聖母瑪利亞在今年、在這個月、在這幾天再次顯靈一事,就確實是聖母瑪利亞告訴她的呢?」

  這位塔布和盧爾德地區主教,從高高的講臺上直瞪著利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大廳裡一陣沉默,最後,主教又開口說道:「這位女士,我們是否對聖女伯納德特一無所知,這暫且不說。我們知道一件事情絕對比這個問題重要,那就是伯納德特是位誠實的女孩,絕對誠實可靠。她經受過無數次考驗。她非常虔誠,既不貪圖錢財,又不追逐名譽,她所希冀的不過是傳播來自天國的福音。她不會把聖母瑪利亞沒向她啟示的事記錄在日記裡,她記錄的只有事實。」

  利茲忙亂地記著,感到主教咄咄逼人的目光仍緊盯著她。她抬起頭,看見他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有那麼一會兒,他完全忽視了大廳裡仍舉著的許多手,他好像想再對利茲講些什麼。

  主教彎彎腰湊近麥克風:「我再說一句。雖然我對伯納德特有些研究,但仍不敢妄稱對她整個一生無所不知。如果你們對伯納德特的誠實有什麼疑問,我建議你們進一步去問問這位盧爾德著名的歷史學家和伯納德特傳記的作者。」他朝身後的魯蘭神父指了指,魯蘭神父正鎮靜自如地坐在米歇爾和詹姆特兩人之問。「我建議你們去問魯蘭神父。我堅信他一定會打消你們的任何懷疑。」主教瞧了瞧如森林般舉起的手臂說:「現在繼續提問,看來還有許多問題。」

  魯蘭神父又站在講臺上,首先感謝各位記者的光臨,然後宣佈休會。

  主教身後緊跟著詹姆特和米歇爾,神采奕奕地從講臺上走下來。與此同時,大廳裡響起了記者們的不可理解的、稀疏的歡呼聲。

  利茲看著主教離去,腦海裡再次浮現出主教盯著她看時那灼熱的目光。這些上帝的信徒,她自忖,對宗教的虔誠盲目而狂熱。他們對信仰的不屈不撓的精神令她不寒而慄。

  然後她又注意觀察魯蘭神父。他仍站在講臺上,看著陸續離場的記者們,仿佛是故意留在那兒。她想這對她也許是個好機會。

  她匆忙站起身,把筆記本和鉛筆往手提包裡一塞,立刻朝講臺奔去。

  她大步走向魯蘭神父,實際上,魯蘭神父已料到她會上前來。

  「神父,」她首先開口,「我叫利茲·芬奇,也許你還記得,好心的主教建議我向你請教有關伯納德特的問題。」

  魯蘭神父微微張開嘴:「是的,芬奇小姐,我記得。」

  「也許你能允許我佔用你幾分鐘的時間,當然,如果你願意,我們也可以待會兒再談。」

  「芬奇小姐,我的日程表已排得滿滿的了,我想現在就與你談15-20分鐘的話,你看合適嗎?」

  「這很好。」

  「請跟我來。」

  她隨著清瘦的神父離開講臺,走進一間佈置簡樸大方的辦公室。神父向利茲指了指書桌前的一把椅子,然後自己坐在書桌旁,把手伸進上衣口袋:「你不介意我抽煙吧?」

  「如果你也不介意我抽的話。」她一邊坐下,一邊從手提包裡掏出一支香煙,熟練地用打火機點上。神父從煙盒裡摸出一支雪茄,匆忙用火柴點燃。

  她緊盯著他,暗自打量著神父。如果他不是個牧師的話,也許早已變成了一名戲劇明星。他的男性魅力十足,可惜過著這種清心寡欲的生活。他長長的沙黃色的頭髮和眉毛,略帶蒙古人特色的挺拔剛毅的鼻子,和那溫柔敦厚給人以美感的雙唇,的確讓人傾慕。不過,她覺得他身上有更多難以捉摸的東西。他溫柔和善的面容上帶有一些玩世不恭的神態。也許他不僅是個歷史學家,而且頗具政客手腕,顯然是個老于世故的牧師。可惜他所做的一切都被像盧爾德這樣的窮鄉僻壤給埋沒了。他為什麼不能去羅馬主事呢?但她猛然間又意識到盧爾德並不僅僅是個窮鄉僻壤,事實上它是一個同梵蒂岡聯繫密切且有名望的宗教聖地。這裡將有一場好戲,尤其是在這漫長的一周裡,而好戲上演的舞臺就在這座城市。到時候,羅馬教皇肯定會知道誰是他最忠實和最能幹的信徒。毫無疑問,這位魯蘭神父肯定會在他所屬的羅馬出盡風光。

  利茲驀地從沉思中驚醒,意識到魯蘭神父已經坐在她身邊,正噴著一口煙霧,面帶微微嘲弄的表情注視著她。

  她稍稍有些尷尬,趕忙坐直身子,猛吸了一口香煙,然後朝前一靠,把煙頭接在桌子的搪瓷煙缸裡熄滅。「我——我很高興你能見我,神父。也許最好我告訴你我是誰,是幹什麼的,為什麼來盧爾德。」

  魯蘭神父漫不經心地說:「我知道你是誰,芬奇小姐。我也知道你是幹什麼的,還知道你來盧爾德的目的,所以,我看這一切就免了吧!」

  「我來的目的是什麼?」她略帶蔑視地挑釁道。

  「你為伯納德特而來,」他有些得意地說,「你是蓄意來尋釁的。至少,在記者招待會以前我就聽說了。你剛才對主教的提問又證實了這一點。你認為伯納德蒂之說純屬無稽之談。很好,芬奇小姐,也許當你知道你並非單槍匹馬時,心裡會輕鬆一點。因為即便在伯納德特那個年代,至少在聖母顯靈之前,也有很多德高望重的權威人士極度懷疑此事,認為這不過是一個騙人的把戲而已。」

  啊,他簡直是條十足的滑頭蛇,利茲暗想,他是一個輕易就會使人繳械投降的老手。不過,這套手腕對一名見多識廣的記者來講,也算不上什麼。過於直率的坦白會使你放鬆警惕,然後猝然一擊,讓人防不勝防。她以前經常跟魯蘭神父這類人打交道,當然那些人不是羅馬教會的教徒。但令她感到十分新鮮和開心的是,這位身穿天主教長袍的神父卻無視教會的清規戒律,同一個專門揭發醜聞的美國記者促膝交談。

  「不是開玩笑吧?」利茲仍帶幾分嘲弄地問。「在那個年代就有人認為伯納德特之事是騙人的?」

  「絕對如此,」魯蘭神父回答。「伯納德特第一次見到身著白衣的聖母後,她還想對這事保密。她不想把聖母降臨一事告訴任何人。後來她的妹妹,托伊乃蒂,從她那裡打聽到此事,就把這事捅到她母親路易絲那裡:『伯納德特在山洞裡見到一個穿白衣的女孩。』路易絲要求伯納德特把看到的全部真相講出來,伯納德特就把聖母一事告訴了她母親。路易絲考慮到她的一家已經遭受到一連串不幸——生意上的失敗,被人趕出住處,丈夫正在獄中服刑——氣得用棍子猛打伯納德特,邊打邊哭喊:『除了白色的岩石以外,你沒看見任何東西。我禁止你再去山洞。』她的父親弗蘭考斯也禁止伯納德特再回山洞。儘管如此,三天后,在她向波米爾神父吐露出此事並受到神父的認真對待後,她又回到山洞,並第二次見到聖母瑪利亞。伯納德特頓時神情恍惚起來,後來只好去找來一個大人,一個磨坊主把她抬出山洞。」

  「後來她父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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